日期:2022年7月16日
時間:下午2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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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ZOOM線上會議
決審評委:林文義(簡稱“林”)、毛尖 (簡稱“毛”)、林春美(簡稱“美”)
會議記錄:本刊記者葉洢穎
本屆花蹤馬華散文組共有130篇作品參賽,經初審評委蘇燕婷、蔡曉玲、謝增英選出30篇,再由複審評委範俊奇、梁靖芬、黃琦旺選出10篇作品晉入決審。決審會議開始前,評委推選林文義為主評並主持會議。
【評選標準】
林:馬華文學有一個非常特殊的現象,就是雖然離開中國大陸、離開臺灣三千多公里,卻發展出一種特殊的質感。進入決選的10篇作品就有10個不同的面向,它們各有特色,著重於心理描寫、著重於兩代之間,或者是父母老了,孩子怎麼去面對。
在我的定義裡,年輕時散文是風花雪月,寫愛情、友情、家庭,或是所謂的家國夢,或歷史思考。但這幾年我一直在思考,我寫了50年,我希望散文“大”的時候,像大海一樣壯闊;“小”的時候就像晚上頭抬起來看著月亮,看著星星,能把自己的心靈釋放出來,可大可小。所以我希望看到的散文,它是無所不在的,像宇宙中的星雲。我也這樣看花蹤文學獎,我希望從這些作品裡找出它的智慧、憂傷,歡喜,它的人生的感覺。
毛:我是第一次當花蹤文學獎的評審,整體來說很好,甚至略有點出乎我意料的好。我不知道這些人大概什麼年齡,但他們文字的表達,無論是老練或是清新、純樸,我覺得都可以代表華文的水準。原諒我之前對新馬的華語寫作可能期待不高,一下看到這些作品時其實是有點驚豔的。
但我還有一些不滿足。這10篇有一半是講代際關係,包括〈逆水行舟〉里人和子宮的關係,愛情的書寫大幅度下降。我在大陸也評很多獎,大陸會有大量友情和愛情的書寫,相對來說,我覺得比例會佔太高,但這次好像沒有看到一篇,略覺意外,好像這個主題已被踢出了這個平臺,愛情變成了消逝的往事。
這10篇一半是代際的傷痛書寫,包括往事、人和動物的關係,雖然都很好,但我略略覺得題材上的選擇不夠,所以想挑兩篇特別好的還是蠻為難的。因為像〈男傭手記〉〈爸爸不是爸爸〉,包括〈驗光〉,都有一種用筆上的老到,還有一些讓人眼前一亮的句子,相對來說水平蠻均勻的。
我對語言有較大要求,所以會看語言好不好,比如若量詞用得不夠好,我對它就會有一點點否定。然後,就是看它有沒廣度,有沒躍出個人的經驗和世界對話的能力。比如〈逆水行舟〉,我就覺得它的感受很好,但是略有點(困)在自我內部;包括那篇遊記〈搖晃的時光〉,它寫了很多地方,但比較浮光掠影,和世界整體的對話感不夠。
散文經常被認為相對個人化,但其實散文是可以走得很遠的,我一直覺得世界有多大,散文就能走多遠。但如果你的散文沒跟世界產生更深刻的關聯,我會覺得好像“小”了。包括我在寫作過程中,在成長的年代,我特別怕人說我是“小女人散文”,我覺得無論是“女人”這個標記也好,還是“小”這個標記也好,對散文都是一種窄化。所以我希望在這些文章中,看到一個更廣闊地向這個世界輻射的能力。
美:這次的散文題材蠻多元,出乎我意料的是,這次相對沒有那些比較“馬華”的題材。可能這是一個好的現象,少了一般人刻板印象中的“馬華”,更凸顯其為“文學”的競技,這是自信的表現。
我的遴選標準是,雖然題材的新穎和內容的獨特性是我所要求的,但是從這10篇文章來看,我又不得不非常強調我對語言的要求。因為我這次閱讀碰到最大的障礙就是語言的問題。散文應該建立在語言精確的基地上,才有能力去追求更廣、更深的東西。
【第一輪投票】
評委各自選出屬意的5篇作品討論,共有7篇作品得票:
〈逆水行舟〉 1票(美)
〈在一米深的渠道里,還有哪隻青蛙在叫呢?〉 2票(林、毛)
〈男傭手記〉 3票(林、毛、美)
〈水衫歲月〉 2票(林、毛)
〈爸爸不是爸爸〉 3票(林、毛、美)
〈驗光〉 3票(林、毛、美)
〈搖晃的時光〉 1票(美)
【作品討論】
●〈在一米深的渠道里,還有哪隻青蛙在叫呢?〉
毛:因為我是在〈逆水行舟〉以後直接看的〈青蛙〉,我覺得〈青蛙〉還是有點意思的。後面幾篇全寫兩代人的關係,都是代際感情、傷痛,〈青蛙〉有點意思,所以我把它留在那裡。但它也不是我覺得最好的,文章前面有點意思,最後稍稍有點降了。
林:這篇也是我保留的作品,因為題材比較特殊。
美:我沒選。
●〈男傭手記〉
毛:我選了這篇,它寫得不錯,包括對母親身體的困惑都寫得特別好。但是“男傭”這個稱呼法讓我有點遲疑,因為是母親嘛,把自己放在一個“男傭”的位置上,我總覺得不太妥當,在我心裡是一個疙瘩,其他我都能接受,整體描述得還蠻好的。
美:我有選擇這篇,但它也不是我的首選。這篇散文將大量的客家方言和一些典故、古今中外的知識、資料等編織進行文,是這篇文章的特色,在方言的部分,它處理得不錯,只是有一些客家方言有加拼音,有一些沒有,我不曉得為什麼會有這樣不統一的處理方式,是不是作者有什麼特別的考量?我的疑問是,拼音的加註在創作之中是否必要?因為我想,這篇文章的方言其實並不妨礙讀者的理解,那麼為什麼要加拼音呢?
至於很多知識、典故,有一些地方處理得不錯。比如他引用〈左傳〉鄭莊公和母親和解的典故來寫他自己和母親的關係,這個部分寫得不錯。但是他的引文處理不當的地方,我覺得更加礙眼些。比如它解釋母親身上的跳蚤和癬時就引了兩段資料,雖然它不是用引文的方式來處理,我們一看的時候就知道它要讓我們知道這個跳蚤是什麼什麼,癬又是怎樣怎樣,但是,跳蚤和癬有那麼難理解嗎?需要用這樣的方式去處理嗎?所以我覺得這部分就做得不好。
而且這篇文章後半部,特別是第四節,寫母親去世和身後之事,他的處理像簡述,非常簡單,就一下子講過那個事件,再加上前面有不少或有賣弄之嫌的引文干擾,就使得這篇文章母子如初的那種情感被大大地衝淡了。所以我覺得,雖然它文字問題比較小,但感人力量也不那麼足夠。
林:我是男性,說真話,我經過這樣的歷程。有人說,女兒是前世的情人,兒子是前世的仇人,所以我要跟毛尖報告一下,它用“男傭”的情形。在臺灣有的人為了照顧母親,像疫情來臨的時候,印尼的小姐(女傭)無法進來,她們一出去就沒法再入境,所以有很多人真的把工作辭掉,回來照顧母親。我覺得,是不是能請兩位評審考慮到他很無可奈何。我不偏袒這篇文章,因為有下一篇用女兒的角度來寫的文章,以文筆來講,那篇特別出色,兩篇擇一,我可能不一定會擇這一篇。但是,我可以從中看到身為男人或兒子的無奈,因為我也經過這樣的一段經歷。
毛:對,這個我也能感受到。
林:對,真的,所以他有點自嘲“我現在沒工作了”。有很多人提早退休,不管過去他在工作職位上做得多高,只要他退休,領了退職金,他就得回來幫媽媽推輪椅,甚至也得很尷尬地幫媽媽洗澡。我陪著剛過世的媽媽就遇到這樣的事情。所以這篇文章有它的矛盾,有那種你覺得它是用文筆故意去誇張或故意用詩的語言,但我真的覺得是人生無奈啦,是生之無奈,死之茫然。作為男人的心情,他某個地方是無措的,他有一些保留,那些保留也許是他的悲傷,是不是男人就不能哭?(10月7日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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