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常在文章裡提到我媽,卻很少寫到我爸。
我和父親的糾結幾十年了。尤其母親過世之後,我對父親曾經是很不諒解的,甚至可以說是心有怨恨的,怨到不想與他有任何聯繫。後來,我才逐漸明白父親的愛是如此的紮實,即使他從來不曾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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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家裡貧窮。記得每次父親下班回到家,吃過晚餐都會找我過去說說話,這是我們父子兩人短暫的聊天時光,然後他 就會外出找朋友,直到我們都睡了,他才會再回來。即便如此,我們父子之問似乎沒有什麼太過深入的交談。
說起來,我的父親從來不操心我的課業,或者說在課業方面, 我從來不讓他操心。父親只有小學畢業的程度,母親則是連小學都沒有讀過,所以說,唸書這件事,從來都是“自己的事”。
或許因為我是長子,也或許是我的個性使然,認真讀書這檔事,在眾多的兄弟姐妹之中,也只有我一個人有真正做到。
還記得,讀小學的時候,為了讓父親安心,我總是會選在父親下班回家、洗澡時,大聲的朗讀課文,確定他有聽到。我根本連課本都沒有打開來,因為我早就已經把課文背到滾瓜爛熟,我念出來讓他聽到,只是不想讓他操心。
有關注我的人可能都有發現,我很常在臉書或部落格寫到我媽的事,不過,卻很少寫到我爸。其實,我和父親的糾結,算一算大概也有幾十年。父親不太會跟我講什麼大理想或大道理,但他常說的“勤有功、戲無益”,“做人要有志氣”,“有恩必報”這3點,我 倒是從以前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也儘量都遵照辦理。
父親也常叫我“不要多管別人的閒事”“要提防著別人”,這些忠告或許是跟他之前有過一些不好的經驗有關。 然而,這兩點我從來都沒有好好遵守。雞婆率直的個性,雖然偶爾會給自己帶來一些困擾,卻是我最執著、最鮮明的特質。
我的母親在我17歲時過世,這件事讓我對父親產生諸多的不諒解,甚至可以說是有怨恨的。有陣子,每每想到母親生前所受的種種委屈,我就會打消和他聯絡的念頭。
父親是個雜工,沒有穩定的收入,有一段時間還沉迷於賭博。記憶中,有好幾次父親都是一拿到薪水就全賭輸了,以致家用沒著落,母親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厚著臉皮去向雜貨店賒借。還好,多虧小學老師和中學校長的幫忙,我中小學時高昂的學雜費都是全免的,我只需要負擔搭公車的通勤費用、午餐費用和書籍費。奇怪的是,這些費用我從來沒有一次缺繳。
這件事困惑了我許久。有一回,父親喝醉了酒,回家躺在客廳的地板上,嘴裡面嘟嘟嚷嚷,自言自語地說著“你們不要拿走我的錢,那是阿金讀書要用的錢!我啊,再怎麼愛賭,也不會輸掉他讀書的錢!”直到現在,一想到這件事,我的眼淚就會止不住地掉下來。是的,在我看來,這就是父親的“分寸”,也是他對我的愛。就像我還在讀小學時,即使家裡沒有鬧鐘叫醒他,他仍然會準時起床、載我去學校。小學的我,一次也沒有遲到過。
有次,父親在報章上讀到我恩人的母親過世的訃文,他竟然可以自己一個人,搭著公車依照訃文上面的地址,去到離家300公里外的喪家致意。我的父親對於這些“白事”,禮數一向都非常周到。他後來告訴我,因為是有錢人家的喪禮,別人都是送很大的花圈,他只能買個小花圈致意,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就是這麼巧,剛好喪家“車頭照片”缺了一個花圈,別人送的都太大,只有他送的“夠小”,剛好派上用場,解決了喪家的困擾。
說到這裡,他臉上掛著的是既尷尬又有點自豪的微笑。這件事,我後來有聽我恩人提起過,她也很感謝我父親的心意。這件事是我恩人家中的大事,我因故沒辦法出席,所以父親覺得這場 白事,無論如何,他都得替我跑一趟。父親說,他雖然是個“粗人”,但這些人情世故他還是知道的。
隨著在臺灣的工作愈來愈忙碌,回馬來西亞的次數變少了。每次回去探親,時間都非常倉促。有次,我想盡辦法擠出一點空檔回老家去看看父親,順便謝謝他代我盡的人情事故。那次,看著他撐著逐漸蒼老的體態與容顏,眼眶泛紅地站在門口和我道別,我沒有再叮嚀他要少抽一點,我想說的是“爸,我愛你”這句話,可惜直到離別前,依然沒能說出口。一直以來,這不是我們互動的方式但我們彼此交接的眼神,已經無聲勝有聲了。
那次,從馬來西亞飛回臺灣的航程中,恰巧遇上臺風天,劇烈亂流使得座位起起伏伏,我的心也志怎怎。在顛簸的機艙內,我趕緊把這文章寫完,深怕……一邊寫著,也一邊擦著淚,偶爾抬頭,不小心和空服員四目交接時,很怕她誤以為我是被亂流嚇哭的。對父親的愛,總是比較開不了口,但總還是會害怕,自己會來不及說,因此,我寫下來,提醒自己。期待終有一天,嘴裡能突出“爸,我愛你!”這幾個字。
阿金醫師再說,
你有沒有在聽!
有時候父母對孩子的愛不一定會經常掛在嘴邊,但是卻不曾少過。他們會以他們的方式來表達,身為子女的你,或許當下一定能感受到,多年以後回想起來,可能才會覺悟“原來那就是父母愛的表現!”你是不是也要試著以你的方式,來讓他們知道你對他們的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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