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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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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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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pm 08/10/2022

父母

梁放

砂拉卓

三马丹

泗里街

父母

梁放

砂拉卓

三马丹

泗里街

父母‧砂拉卓‧三馬丹‧泗裡街(下)/​梁放(古晉)

作者:梁放(古晋)

達島在哪裡?

不知道。總言之,比嫁去哪裡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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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松說,阿培哥當時最靚仔!又健壯又高大!阿松還說,你後生時也系靚女。如果不繫一樣姓翁,他早娶你了。系他自己講的!

幾十歲了,靚什麼靚,都老了。阿培天生一臉鬍子,有人就嫌他醜。以前搵老婆,他還老遠的去了三馬丹!!他同阿松哥一齊,阿松哥最清楚!你返去問下就知。後來,他與阿松搭船來到我們“水大流”,他一上岸,我第一眼就見到了,的確是一臉鬍鬚。接著,我不知道他怎麼就來到我家了,而且已經把鬍鬚刮個乾乾淨淨。

48歲,大阿松3歲!今日的阿松,老似個伯一公!

三馬丹的女子不就是嫌他窮,又一臉鬍鬚!人家是有錢獨生女,還要他當入門女婿,他哪裡肯?一知道有船開往古晉,他就離開了。子女不跟他姓!他如果肯也不用等到那一天啦。

許多年後,父親不知怎的突然發現我們兄弟姐妹9人,與他梁姓Liong一致的,只有最小的女兒,其餘8個都是Leong,若不給及時勸住,他還真的要找註冊局更正去。一直到他的公民權卡給沒收時,領了身分證,他喜憂參半。憂的是,與原鄉的關係就從此徹底切斷了嗎?

表姐,你不是認不出來吧?我以前也只見過他兩次,但他的相貌真的沒什麼變!

阿松嫂這一句話剛撂下,簡陋破舊的木屋即便到處通風也無法緩衝,氛圍隨即迅速僵化。那位體態渾圓的婦女,已經按捺不住久杵不動、飽積的爆發力,忽地站了起來,將手握著且安穩坐在她大肚腩上的一杯茶沒好氣地放在地面上,茶水都濺了出來潑溼襪子也顧不了了,把挎包往身後一甩,就兀自往外走。其他五六人見狀,竟都緊跟著她身後倒抽似的一陣風,全部吸走。松嫂回過頭來,低聲拋下一句:她發那麼大脾氣,真是!都幾十年前的事!

我們都以為父親回到店裡忙他的去了,不料他稍後回來了。母親帶著我們開著派對似的正在興頭上,喝著茶,吃著爽脆、入口即化的蛋卷,嗶嗶啵啵的,剛聆聽了母親就先前場景落幕後的倒述事件,一見到他,吱吱喳喳地問道:爸爸,那個胖媽是你的大老婆嗎?

居民不再會在乎客從哪裡來

客人呢?媽媽不是留她們吃飯嗎?父親問,忙把雙手拎著魚、肉與菜高高提起,以免我們蜂擁前去給弄撒一地。

還留得住?你真的不認得那個肥婆嗎?她一來到就粒聲不出,一翻面,說走就走,連茶都沒喝完,還吃飯?如果我一早知道是她,也不會說那麼多話!不就是講著撈笑罷了!母親還說:我一時也不記得她有粒痣!

痣還生毛!短短的毛。弟弟接著說。

父親呵呵呵地又重提了誓不倒插門的舊事後,說:阿爸也聽說,那個肥阿姨娶不得。

為什麼?

我們聳起耳朵,新鮮事,從沒有聽過!期待爸爸繼續說下去時,他卻支吾了。媽媽一接腔,就惹得大家咯咯咯地笑翻了天。

你不記得自己說過,她那對奶太大了嗎?走起路來都會顫動的,不是嗎?你還說那個大奶婆當時看來已經不是女仔了!

笑聲未歇,我們已經開始質問:媽媽媽媽,她怎麼會不是女仔呢?

不對呀!

是啦,不對!

她的奶有那麼大呀!

先是一愕一愣,接著不知怎的都無視我們激烈的反應,話也是耳邊風:這三抽Ikan Buluh魚仔,買二送一,好心的蘇萊曼來到店門口兜賣,還說我們一窩子女,正好煎得酥脆,連骨頭都吃下去,不浪費,又好味!

看來等下他們個個又不吃飯了!一大包蛋卷都吃完了,一點也不剩!

她怎麼就不是女仔啦?我們這一邊也不就此罷休,就在與父母親糾纏著不放時,妹妹突然插入一句,讓我們頓有所悟,安靜下來,她說:我知道為什麼了!爸爸不是曾說過她不會煮飯嗎?沒有女仔是不會煮飯的!

大我一歲的三姐剛好從她養父母家回來走動,聽了故事,也跟著妹妹們緊隨母親身後,一下子把廚房給堵滿了,說大姐不就早都會煮飯了才能在巴剎的雜貨店找到工作。

我們都是女仔!

每一家音譯的英文招牌,讓我知道哪家是原籍廣東的老鄉親。母親一向是自來熟,聽了鄉音話也就多了起來。母子倆走訪好幾家,心情一如室外吹著的海風與那萬里晴空,暖和、開闊、明朗。串門子中途,眼前的那一幕,母子倆突地同時煞住腳,面面向覷,就不再走前去。

我們回家吧。母親說,神色黯然,我默不作聲,母子倆驀然想起同一個人,一直思念著那位老人。他67歲那年走了。

回程,大熱天裡,塵沙飛揚,前景一片模糊。我告訴母親,我們正奔馳在泛婆大道的其中一段。三馬丹再往西,就是Telok Malano、早已有人落腳生活的馬來村莊。即便給孤立在一個海灣,幾乎與世隔絕,建設藍圖裡,那可是將來泛婆大道、我們砂拉越這一方的起點,終點設置在沙巴。往後大道沿途應需要一定再岔開,再分歧,繼而不就像網一般,把所有地方都接上了,也覆蓋了,凝聚了。

母親盡聽著,似有所感觸,僅回應:都系下一世的事了,到時又系另一個世界,不知變成什麼樣子?

母親累了,歪著身子,在後座睡著了。我往望後鏡看了看她;小小巧的鼻子,醒著的時候,雙頰一說話就見兩個酒窩,深邃的眼睛永遠那麼柔和、明亮。她身軀那麼嬌小,大半生卻已經肩扛了多少艱辛,經歷的多少磨難?

她不知做了夢沒?她那個年輕時代、湮遠卻又清晰的夢。她情竇初開時期的好朋友,聽說後來在古晉一家裁縫店學習,也是父親曾學藝一再探訪師傅的地方。據說,他後來回到三馬丹,結婚生子。如果子女像他,一定也是靚仔靚女!母親說。父親若還在,這一回也一定會與我們同行,也一樣會想再看一看他曾經駐腳的地方。或許他還真的就此遇上那個曾經不同期的同門師兄弟,之前原來還曾有過交集,在他們師傅的店裡,或是就在咖啡店裡,師徒幾個人一起喝過咖啡烏,吃碗哥羅面。只有父親才記得半世紀前三馬丹的全部面貌,更原始的也只有早已入土的外公外婆知道。母親與我共同所建構、所拼湊的三馬丹圖景來自父親所見、所經歷。母親除了轉述外公外婆的聽聞補充,相信也添加了那位少年好朋友的曾經描繪。是碎片,也是人生。

三馬丹,當我在冠病疫情全面解控後舊地重遊,發現闊別多年,一個當年昏沉、不甚起眼的臨海小鎮,也已增添不少基建;海濱公園、新建的碼頭、附近幾家度假村,氛圍也變了,一切欣欣向榮。多家國際知名旅店也在策劃著,不日將沿海岸線建設起來。

小鎮面朝大海的原有兩排老店,依然如故。母親與我曾盤桓的那個極左的角頭間,也是父親曾寄宿了半個月地方。那店號上的字,未變,一如父親當年所驚豔。以前經營雜貨土產的老店,目前是個餐館,雖經裝修,風格保留,建材也因為堅實沒給更換。大門口向外橫著開的窗戶,下半扉給架個平穩,也該就是父親說過當年可以擺賣商品的平臺。那質樸的生鐵上鎖機括,依舊靈活,似乎不屑緊扣歷史、當下、未來。

那家裁縫店不在了。當年我與母親看見了朝外擺著的剪裁枱,其後是一臉花白鬍子茬、禿頂的老人,戴著眼鏡,正聚精會神地手持剪刀彎身忙著,也似不容出絲毫差錯。剪裁臺上,攤開著面朝下的一本書,還有一份卷著的報紙,也都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也是一襲白背心,裸露著的他大半的寬闊肩膀。猛地一見,眼前的場景,我們何只曾相識?那位老裁縫師,當發現有人走近時,他會不會也一樣從眼鏡片後抬眼瞄了一瞄,複製我們曾熟悉?

廿多年過去了,母親也已往生5年。三馬丹姓劉姓陳的,相互牽連的也未必是原藉廣東四邑。我想起母親,細嚼著在那一次回程中,她曾說過的那兩句話。隨著今天公路輻射般地各方往還,這裡人去人來也多了,相信迄今僅存的那些常住居民,也都不再會在乎客從哪裡來。百年前告別了原鄉曾在此駐留的,相信鄉音至今必然已稀釋,或蕩然無存。

以前的裁縫店是今日的一家雜貨鋪。我抬頭看了看音譯店號,一開口就徑自以四邑方言搭了訕,店裡的青年聽了,眼睛一亮,掩不住驚喜,朝店後大聲叫道:

Apua, yao ngan lei, hai Siligai ka!(阿婆,有人來,是泗裡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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