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渤說過,他在吃遍了社會的虧之後,終於悟出一個道理,你只有跟這個社會變成合夥人,你才會知道怎麼樣生活下去才會方便一些,而這些用遍體鱗傷的經驗換回來的生存之道,全都變成了黃渤的資產,現在的黃渤和社會交起手來,比誰都通情達理,比誰都遊刃有餘。所以拍起電影來,黃渤都傾向社會批判類題材,因為黃渤知道,他不是偶像級別的明星,他必須讓自己出盡洋相,讓自己掉進笑話裡變成笑話的一部分,才能建立起稀薄的存在感。
黃渤並不醜。醜是一句粗口,我寧可繞一個圈,沿路撿拾其他比較迂迴的字眼作為取代,也不願意隨便說出口。更何況,真正視覺上的醜,本身就是一種景觀,只要當事人理直氣壯,也就豁然成為一種風尚,一種被分裂出來的,美的一種——所以除了黃渤,還有王小波,還有趙傳,落在我眼裡,都只是長得比較傾向抽象表現主義,比較需要深刻的去探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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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王小波,如果你讀過他的《時代三部曲》,讀過他怎麼把淒涼又沮喪的時代,寫得蹦跳又喧鬧,就會覺得他該是如何趣味橫生、如何引人入勝、如何荷爾蒙迸射的一個男人。甚至是趙傳,他對愛情心無旁騖的溫柔,他對際遇逆來順受的依從,最後都成了一枚別在他衣襟上的勳章,把他粗糲的外表映照得熠熠生輝。因此黃渤不過是稍微低於一般偶像基本要求的顏值,又算得了什麼呢?
而且認真比較起來,影帝當中就數黃渤最愛美,也最愛在打扮上讓自己看起來有一種時尚人千錘百煉的漫不經心,他尤其喜歡那些講究設計感的衣服,一穿上去,立刻把他對形象包裝蠻橫的企圖心都給抖落了出來,他自己也承認,他有一部分的焦慮症是因穿著而起的,他是那種穿不對衣服會格外焦慮,然後一直換一直換,換到滿頭大汗,換到完全滿意才肯抓起手機出門——還記得他在金馬獎上被鄭裕玲調侃穿著睡衣上臺頒獎的那一套禮服嗎,如果沒有記錯,那是D字頭的大牌子,可惜他身形實在不夠挺拔,撐不起線條的流暢感,所以才會把衣服的剪裁給鬆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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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就是,黃渤的潔癖也是嚇死人的,聽他朋友說起,某次到黃渤家喝紅酒,喝到一半黃渤不小心把酒灑到褲子上,他馬上站起身,一邊咕噥著,哎呀這褲子沾上紅酒可不好洗哪,一邊急忙退到浴室去,把褲子當場脫下來洗乾淨,然後若無其事地穿著一條褲衩出來,和朋友們接著喝——
於是我馬上聯想起陳坤。陳坤是那種只要他一推開門走進來,屋子裡的空氣馬上因為他鋒利的英俊而凝結起來的男人,但陳坤同時也是出了名的不愛打扮,越邋遢就越自在,尤其在實踐《行走的力量》一連串公益活動的時候,他攀拉薩下青海,完全可以把超過一個星期不洗澡不換衣服當一回事——黃渤肯定不行,黃渤最耿耿於懷的,就是欠缺陳坤充滿懸疑感的英俊,以及黃曉明自帶貴族氣的帥氣。
至於黃曉明,明明已經步入了中生代,卻還在偶像派的跑道上來回兜轉,硬是撐著要和小鮮肉們爭帥鬥俊。媒體問黃曉明,那你接下來打算在演繹上有什麼樣的突破?黃曉明突然一口氣衝上來,堵住了情商,脫口就說,你總不能讓我去搶黃渤的飯碗吧,而且我也肯定演不過本身就是那種類型的演員——也因為這一番話,讓我們看得更清楚,黃曉明得高“顏”值和黃渤得高“言”值,終究還是有分別的。
用血淚換回來的社會生存之道
畢竟成長環境不同,眼界和格局,也難免有了高低之分。我記得黃渤說過,他在吃遍了社會的虧之後,終於悟出一個道理,你只有跟這個社會變成合夥人,你才會知道怎麼樣生活下去才會方便一些,而這些用遍體鱗傷的經驗換回來的生存之道,全都變成了黃渤的資產,現在的黃渤和社會交起手來,比誰都通情達理,比誰都遊刃有餘。所以拍起電影來,黃渤都傾向社會批判類題材,因為黃渤知道,他不是偶像級別的明星,他必須讓自己出盡洋相,讓自己掉進笑話裡變成笑話的一部分,才能建立起稀薄的存在感。
我記得黃渤說過,他連續報考北京電影學院兩年都沒考上,第三年終於考上了,卻是不需要露臉的配音系,這對黃渤來說,比直接不被錄取更加難受,而且他發現在面試的時候,那些老師們基本上連在他臉上多停留一秒的意願都沒有。於是我想起當年劍眉星目,模樣兒俊俏得可以,只是身高不符合電視臺小生標準的郭富城也一樣,當年以第一名的標青成績畢業於香港無線演員訓練班,導師卻一臉冷漠地對他說,“別太得意,論外形,你是全班最差的一個——”。郭富城聽了,禮貌地把射進要害的半支箭拔了出來,另外還有半支,就讓它斷在心口警惕自己。
而黃渤是個荒誕主義者,他被周星馳讚賞為未來喜劇“王中王”的喜劇感,其實充滿著對這個社會的嘲諷、審判和質問,因為這整個時代的生存環境和文化氛圍,一直在引導我們去攀附高於生命價值的富貴和虛榮。黃渤剛出道的時候,是個真正意義上跑江湖唱夜場的小歌手,曾經因為唱得不好而被酒客藉著酒瘋抄起一個酒瓶朝他頭上砸過去——群毆、械鬥、霸凌、欺騙、威脅,沒有一樣是他沒有經歷過的,因此他很快明白了一件事,江湖上的人在丈量起道義,自有他們自己的一套算計,他們不明白什麼叫剋制,也不知道什麼是底線——
我對黃渤刮目相看,完全是看中他是一個習慣以哲學角度去提升角色深度的天生笑匠,他喜歡不斷地推翻舊的自己然後重新建立起更新的自己,就好像和他談起他現在對演戲的熱忱,他咧開嘴巴笑著說,當你經驗慢慢豐富,當你支配能力慢慢變強的時候,如果劇本里有一個保險係數比較強大的角色,而當導演拎著這樣的角色找你,其實並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他只不過是通過保障票房來扼殺你突破演技。越是抓摸不定的角色,黃渤越是覺得好玩,因為從摸索到建立,一旦發覺照這樣往下走對角色的塑造只有磨損沒有助益,他就當機立斷,全盤丟棄然後重新建立,雖然我知道,像黃渤這樣的一個人,你要他遠離顛倒夢想根本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太喜歡去發掘這個社會光怪陸離的真理,然後透過他在底層生活的歷練,指證人生其實比胎膜還單薄的真相和夢想是如何的相差十萬八千里。
奇怪的是,每次見到黃渤,我總會強烈地感覺到,外表不那麼波瀾壯闊的男人,內心也相對的比較窗明几淨。黃渤在某種程度上,是那種一旦跌入一種關係,或一旦認定一個人,就會長長久久,見異不思遷。就好像黃渤在面對媒體的時候,什麼都可以談,怎麼樣的要求都可以配合,但他的底線是,不準觸碰家庭,不準把妻子和兩個女兒拉進他的演藝事業裡頭去。大家都知道黃渤專一,妻子是初戀,從他還是個跑場子的小歌手的時候就在一起,他倆一起苦過一起扛過,過去廿多年,黃渤就是和這個寫盡別人故事裡的大悲大喜的編劇,長相廝守在一起。而黃渤可以為電影折騰,為角色奔波,為事業拼搏,但家庭和感情,就算只是撕破其中一角的安寧,他也不會允許。
因此黃渤也只有在睡著的時候才敢顯露出他的疲倦,並且那眉頭,還是緊緊地扣鎖著。男人總是矛盾的,而男人的矛盾,比女人的矛盾多了屈憋的成分。我記得黃渤苦笑著攤開手掌說,男人唄,回到家庭,你其實渴望清靜,但又覺得必須多一些陪伴他們;面對工作,你明明想要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推掉所有片約秀約商演約,但總不能不對工作室夥伴的飯碗負責——這道理我明白我明白。尤其是站在中年懸崖邊上的男人,要不活成鑽進牛角尖鬱鬱寡歡的卡夫卡,要不活成絮絮叨叨雲不淡風不輕的村上春樹。生活本來就是這麼荒誕。我們既是大夫,我們也是病人。那時候還未大火甚至還未驟火的黃渤,每天早上在茫然裡醒過來,明知道這個世界暫時不需要你的參與,但還是琢磨著讓自己至少寫一首半首歌或拉開門出去見見唱片公司老闆或演藝界裡混得還可以的朋友看看有沒有機會什麼的,他害怕哪一天就這樣晃著晃著就把自己給荒廢掉了。
後來黃渤火了,成了50億影帝,有錢有權也有名望了,可他的焦慮和恐慌還是存在著,只是換了另一副模樣罷了,他還是有著層層疊疊的不安全感,害怕抓不穩荒誕的社會節拍,也害怕掌握不住會炸的角色和會爆的題材,一直到有一天,黃渤發現沒有了這些恐慌原來會讓他更恐慌的時候,他才知道他必須暫時停下來,推掉所有片約,按熄所有邀約,在他風火最盛的時候,宣佈停產一年——
後來黃渤才說,那時候身邊的朋友暗示他,這決定太冒險了,因為一年沒有新片子上映,被觀眾棄之如敝屣是理所當然的事。黃渤也不是不知道,剛得影帝那一年,出席活動都一定坐在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半年還沒有新片推出,位子馬上被拉到第三排去了。最風光的往往也最殘酷。這也是嗜血的娛樂圈子最讓人著迷之處。我不確定黃渤的文藝基因有多高,但聽他感慨地說起,名利嘛,就好想天上的星斗,等到有本事把它們摘下來的時候,也許才會發覺,讓它們待在天空上,不叨擾不硬拗,其實不也是挺好的嗎?而在仰望和佔有之間,如果再給黃渤多一次選擇,這一次,我猜他會選擇像一尊脫色的青銅,安坐不動,沉入安靜的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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