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蹤16.武俠短篇獎】滿剌加之殤/黃其和
【韓 嘉伯】
歲暮，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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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藉薄弱月光，略見青年體態精實，劍眉星目，自帶一股桀驁。
海風吹拂卻微帶溼熱，在籓國住了十餘載，仍不習慣。
換做老家，此時已是漫天飛雪地凍天寒。
他生於京城東郊江邊，打小沒爹孃，和一夥野孩子長於江邊。孩子頭人方正規矩，大夥管他叫韓老大。
從小廝混於江邊，個個水性奇佳，入水化魚，憋氣在江裡嬉耍半炷香易如反掌。
一日，宮裡來了人說有位鄭大人要招募善水性的少兒郎。
他和為首的韓老大一干人聽說管吃管住，頃刻棄了老巢，隨著入宮去了。
宮內年餘，啥事都不幹，唯獨練劍。
因心無旁騖，各個皆有精進，其中尤以他和老大最為拔尖。
老大穩紮穩打，一招一式皆墨守成規，努力不懈，已屬大成。
他性格跳脫，愛自創章法，刁鑽古怪，常出人意料，而且劍法絕快，如迅雷閃電，對手還沒摸著劍柄，他的劍已刺穿對手咽喉。他其實本不叫嘉伯，來到籓國，一手快劍，驚動籓國上下，開始有人喚他嘉伯。“嘉伯”在籓語意即快速，姓韓是因為敬重，所以隨了老大。
那時兩人堪稱一時瑜亮，對招時，他輸多勝少，但他心裡清楚自己有意留一手！他敬重老大，自甘謙讓。
此諸般皆是鄭大人為儷寶公主出籓和親的準備。他們任和籓使團侍衛，保公主安危。
浩蕩的萬人使團，在海上航行月餘方抵籓國。途中數度的駭浪驚濤極為兇險。一回把甲板上的他捲進海里，還被毒鮓蟄了，九死一生。所幸老大奮不顧身下海把他救起。自此，他暗自發誓今生定不負老大。
所以聽到籓王賜死老大的消息時，他流下了男兒淚，疾聲厲色的吼道：我就是把皇宮搗個底朝天，也要為老大報仇！
【復仇】
嘉伯早就不妥籓王對公主使團的禮待不復當年，幾回的暴走都給老大擋下。
老大規勸：我們就安分退讓，別讓公主為難。
他大吼：一味退讓，哪天要你項上人頭，你也伸長脖子任斬？
結果一語成讖！
他從腰間抽出了籓國的克力士劍。黝黑實木但缺了刀鍔的刀柄，青銅色且彎曲的刀身，在黑暗裡閃爍著詭異的青芒，像極了來自陰冥的蛇，張口吐信，伺機懾人心魄。
老大不屑：我不練，此非正道！
他不以為然，還為這種於籓國號稱冷兵器之王的克力士劍著迷。手中這把“靈蛇劍”還是遠赴古狼牙修，找到退隱鐵匠，用隕鐵鑄成。
不理公主隨籓王改教後的禁酒清規，舉觴對星空，灌了口籓鄉米酒，豪氣干雲！寅時，誓用此劍血洗皇宮。
在收到密函說籓王將於今晚夜宿公主府時，便決定了此次刺殺。
公主府建於小山上，城牆高聳，遙望海峽。
他沒打算硬闖。當年籓王尚禮待公主，特意掘了口井於府內。他參與其中，偶然發現河口芭蕉林中有支流通往井底。
這閉息逆遊難不倒他，片刻，已從井裡一躍而起。
腳尚未著地，已驚見成群弓弩手持箭圈圍井邊，圖剿他如甕中之鱉。
操！暗忖中計，唯無暇細想，只能抽劍搏殺，瞬間血流滿地。
此時，瞧見一人魁梧立於屋簷底下，滿臉虯髯，手握長劍！
他如五雷轟頂，失聲咆哮：老大！
【韓 督亞】
身為老大，從來就循規蹈矩，嘉伯常笑他愚忠愚孝，他不理。做得大家的首領，他就得沉穩大氣，謹小慎微。籓民愛喚他督亞，於籓語有老成和首領的意思。
那天籓王為嘉伯罔顧清規酗酒鬧事大發雷霆，他極力攔下。
當晚，宰相找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事你須做個決斷！
他沉吟：他是我兄弟！
宰相冷笑：呵！你這兄弟必招禍患。
宰相朗朗鏗鏘：他近日和穆希爾王爺走得很近，我們這位王爺早覬覦著皇位！他若篡位，嘉伯必將你，取而代之！
嘉伯他不會！
你有信心？
我……有……
聲音更是閃爍低沉。
明顯的，宰相在逐步地摧毀著他對兄弟的信任。
好！那萬一真的發生，你有把握製得住嘉伯？他那一手神出鬼沒的快劍，加上靈蛇劍的加持？
這無疑在老大心中落下狠狠的一擊。
這麼多年來，他心中清明，嘉伯比他有天賦，自己只是以勤補拙。
他垂目，選擇繼續緘默。
宰相接著說：你若不信，我就假傳你被皇上賜死的消息，引他進宮，看他會不會借勢造反？
你細細斟酌才決定。宰相言盡便昂首離開。
他有信心老大一定會入局，因為自己已經在他身上下了心毒，妒火焚心之毒！
【對決】
嘉伯瞠目看著屋簷下的老大怒吼：你設計我？
老大木然站著，像個雕塑，嘴上不語，心裡卻百般心緒。
突然間，雕塑就動了，像根離弓的箭，平實無奇的一劍刺了出去。
嘉伯身一偏閃過劍鋒，疾步往後退至牆邊。怒目圓睜，瞪著從小敬重的老大。
老大腳下沒停，反手又是一劍刺出，明明刺向咽喉，差半分又反撩下陰。
招招欲致人死地，絲毫沒有留情。
嘉伯勃然大怒，一躍而起，牆上一蹬，往老大身後一翻，半空從腰間抽出了靈蛇劍，飛速地往老大背脊招呼。
老大霍然轉身，長劍格上了靈蛇劍。
嘉伯佔了靈蛇劍短小身曲，利於近身搏殺的優勢，一抽一刺，以劍身的凹痕粘上長劍，再往後一揮，削斷了長劍。
老大長劍脫手。
嘉伯迅雷般又刺出一劍。
在離喉間尚半分時，他猶豫了！
在那遲疑的瞬間，老大袖口一揚，左手赫然多了柄克力士劍，手一送，刺入了嘉伯胸膛。
看著老大近死灰的瞳仁，嘉伯悽然：你一直都留著這手，防我！？
老大避開嘉伯炯炯的目光，把劍抽回。
嘉伯捂住了鮮血淋漓的傷口，厲聲笑道：
兄不知弟，弟不知兄！
趔趄欺身，頹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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