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偉才／風俗盡藏方寸間
世界各地美術館也看過不少，印象深刻的也有，但只要一進到裡面就整個人愣住的，第一家想起的，還不是羅浮宮，而是設在印度新德里國家博物院內的美術館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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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閃進念頭是：我是不是忘了準備放大鏡？
整個潔白大廳裡，一幅幅嬌小玲瓏但色彩斑斕的工筆畫，遠看就像是白牆上的虛線……而當靠近一看，別開玩笑，那一手細描功夫堪稱絕活。就連植物上的葉子幾乎都是“計算準確，排列清楚”地一片片畫出來的。
這就是世界著名的“印度袖珍手描繪畫”，每一幅，至多比A4長一點，大約就8吋乘13吋。
而用“風俗盡藏方寸間”來形容這些畫，該是最貼切了。這本來也就是這些畫作的目的——把一切記錄起來。因此都畫在精緻打造的米紙上，用礦物顏色、蛋白、金箔、還有非常昂貴的鈷藍，把印度最輝煌的蒙兀兒皇朝裡的一切，記錄下來。
規矩是嚴格的。貴族與奴僕之間，人物大小比例有規定。各人姿態、服飾都有規矩。至高者可以身穿全套金縷絲織，職位較低的只能用金絲圍巾。奴僕反而要穿白色，時刻要警惕他們保持乾淨。室內地上的地毯花紋、石階及柱樑上的雕刻、花園裡的花草，全都要一樣樣交代清楚，連樓上露臺裡養著的孔雀，都要一絲不苟。
古代印度的貴族坐騎是大象，馬反而只是武士才用的。如何裝飾這頭大象就看權勢的大小了。在齋爾普土皇帝的皇宮裡見過大象背上的“座位”，簡直就似一個小房間，少說也有數百公斤重，這些土皇帝吃得多胖，大象背上的“小房間”就有多大。
我還在新德里這裡有幸看到一幅古代印度美女標準繪畫，據說就是當時審美規格，蒙娜麗莎是真實手法，這幅美女是“打扮指導”，要美，就得按照圖中所示逐樣完成大業，不僅要把自己裝飾成一棵“興都版聖誕樹”，還要沾染手指，紅彤彤，像絞肉時不慎失手的樣子。初時我是很抗拒這種審美，但有次看到電視劇裡的美女都如此打扮，穿鼻孔穿耳朵，臉上鋪滿珠寶幾乎沒有留下一塊空地——咦？這種洋娃娃堆砌式，會不會就為了給男人一個昂貴的玩具？
極其耐看與技巧細膩
當然，那時候也有一些手描作品是為了創作而創作的；在河裡採荷花的女子，雖也有打扮，但程度輕微多了，這類的畫作，多數也是貴族家裡牆上的裝飾品，它的作用，是在室內滿目的珠光寶氣裡，用農村河邊的清雅景緻點綴一下貴族們偶爾發動起來的風雅。因此，小家碧玉也是常見題材，像這位在鹿苑內的女子還會彈印度的瑟塔，她身上披著薄薄一層紗，暗示著音樂的輕盈飄逸（圖1）。這幅畫，雖然帶著民俗，然而整幅畫的審美已經移向藝術上的要求，並不是一幅光為記錄民俗的畫作了。
當然，在袖珍型手描繪畫裡，也有不少高層次美術元素作品。在這幅“與哲人一齊奏樂”（圖2）的畫作裡，各種綠色的安排費盡心思，各種葉子形狀也費盡心思，不僅如此，細看還能看出畫家對線條與塊狀的縝密安排，這絕對是一幅完美作品，鈷藍色天空裡不是星星而是飛鳥，比不動聲色的星星更具生命力。
這些手描工筆畫早已經是印度國寶級藏品，同時也是人類藝術史上的一項成果，假如你有機會到印度去，別忘了造訪就在Janpah鬧市裡的新德里國家博物院，人生幾何，開開眼界，賞心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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