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Min Bahadur。
有时候,我会幻想自己成为一个瑜伽士,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只为了寻找一个传说中的上师,听闻一段开示,求得一句神秘的真言,反复念诵。最后,在一切流浪的终站,坐在长夜将尽的石阶上,眺望东方,看着一轮旭日,跃出破晓的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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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的书架有一部分,便是这样的书:在喜玛拉雅的山巅无人之处,或是在拥挤纷扰的市井街头,那些遍布瑜伽士和苦行僧足迹的地方,从高山荒漠,到尘世间形形色色的人与物,铸成一部绝美的旅游文学。肉体的流浪,却是心灵的归程,生命就这样画一个圆。
某年到菩提伽耶,在大塔外看到一个年轻的洋僧人,身着棕黄色的袈裟,赤脚、托钵。这里可是印度,酷暑和人潮的催蒸,让他蓝色的眼珠泛着疲惫和沧桑,然而,他依然维持着僧人的平和沉稳,静静地站在那里,有如美术馆里的一尊雕像,思忖着接下来该往何处去。
我对于这样的人、这样的经历,有着莫大的兴趣。若我有这样的经验,赤脚而行,每一步都是一个旅程;若我有这样的经验,托钵乞食,每一顿饭都是一段轮回;若我有这样的经验,流浪露宿,每一片遮蔽过的屋瓦,都将是宇宙的庇护。
人之所以被新奇的事物所吸引,又或是向往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不过是被眼下的生活所困,想把日复一日的框框架架拆除,探出头去,深深地吸一口气。旅游也不外如此。最怕的是,我们无论去到哪里,心神却没有跟着过来,沉溺于熟悉的人跟事,人虽在异乡异地,却与周遭隔着一层薄纱,一切事不关己。
所以,我为什么提到瑜伽士的流浪,肉身的考验与淬炼,所到之处皆系上深刻的链结。我向往这样的旅程,虽然,我没有勇气和条件。
成为一条勇敢游走的鱼
我刚刚在尼泊尔待了一个多月,把钱花得七七八八才回来。当地人总爱问我:这是第几次到尼泊尔了?我回答说:7次。一般都听不清楚,或是难以置信,于是我就比一比手指:7次。又问:为什么?
我想,要认识一个地方,总不可能是十天半月的事。深度旅游嘛,人生有限,金钱有限,就花一些心思,好好去认识某一个国家,给自己多挖一个窟,遇上平静烦闷的日子,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出逃。
尼泊尔对于我而言,相当如此。我开始熟悉一些街道,开始有相熟的朋友,还有了一个尼泊尔的名字。某日随着朋友,坐了一个小时的巴士,到山区里参拜大地女神。那座庙被蓊郁的山林环绕,地面浸着两吋许的山泉,汩汩不绝,流入庙前的一个大水池里头。
我们脱下鞋袜,走在冷洌的泉水里,听着庙里祈福的钟声,空山寂寂,没有什么好忙的,也没有想到要去哪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名老妇人带着儿子媳妇前来祈求子嗣。媳妇已经流产两次,求子是正经大事,于是一家老小一脸虔诚,燃香点灯,对着大地女神来来回回叩拜。
事了,这一家子走到水池洗浴,这是当地的习俗,相信可以带来好运。也许是天气太过清朗,山林幽静,大家就高兴起来,在水中载歌载舞。来到一个辟绝尘嚣的圣地,暂且把烦心的事儿抛诸脑后,于是舞了一圈又一圈、歌儿唱了一首又一首。
原本的我只是在一旁做壁上观,拿着相机直拍,突然,老妇人走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说了一堆亲热的话:她看到我,觉得特别有缘,特别的高兴,像是遇到了亲人。得以暂别烦恼,她放大这一天所有的际遇及喜悦,对着一个陌生人交浅言深,抚摸着我的头,从脖子到肩膀,一遍又一遍地祝福:祝你平安,祝你快乐,祝你顺遂。
“你叫什么名?”
“明信。”
“明……什么的,我干脆替你取一个名字,叫Min Bahadur。”Min是双鱼座,常用于人名作为前缀;Bahadur则是勇敢的意思。在场的朋友们听了,都起哄说好。我欣然接受,想像自己能够逆流而上,成为一条勇敢游走的鱼。
我未曾在这个山国流浪,却又多了一个与它的链结。深度旅游,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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