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婆婆的冠病離世,原來的大房子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在那一刻才明白,生活是由很多小聲音組成的。
早起聽見的鳥鳴,水在流動的聲音,洗衣機攪拌的聲音,碗碟在洗手盆裡碰撞的聲音,日曆被風吹動的聲音……原來,最安靜的時刻,也是最多聲音的時刻。而我以前,只聽見琴聲。我認為除了琴聲以外的聲音都是多餘的,我不需要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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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凌晨5點被哥哥敲房門喊我醒來,告知婆婆離世的消息時,我只是微微怔住了一下,沒有多大的難過。一直到有次下樓,看見婆婆的東西,看見她每次坐的椅子,看見她玻璃廚裡最喜歡的布料,我在那裡站了很久。聽聞死訊不難過,人去樓空不難過,看見婆婆的椅子,卻沒見到以往的人影坐在那裡,原來會那麼難過。沒生命的東西都能活得比人長久。人走了,東西卻還在原地。
一滴何曾到九泉。
人間的酒,是流不到酒泉的。再喜歡的東西,它都只屬於人間。
雖然與婆婆的關係不算親密,但我的名字是婆婆取的。記得小時候,我特別討厭自己的名字,因為別的女同學都有非常好聽的名字,比如:慧雯、淑嫻、倩雯等等諸如此類的。而我名字中的“揚”字,讓我從小到大都被誤以為是個男孩子,如果對方沒有見到我本人的話。
“你的名字很像男生啊!”這句話,讓我討厭起自己的名字。
我那時還在上小學,正趴在桌上寫作業,婆婆心血來潮跟我討論起取名字的事情,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麼給你取‘揚’這個字嗎?”
我怎麼知道。
“我給你取這個字,是希望你將來長大了,能夠揚名天下。”
我當時才十多歲,哪裡稀罕這個揚名天下?心裡還是覺得叫慧雯或淑嫻還是倩雯的更好聽。
氣餒時就想想自己的名字
直到我長大了,開始理解什麼叫揚名天下,才明白,我的名字裡蘊含著長輩對我的一種祝福和期望。
從那次起,我開始以我的名字為傲,有人再說起我的名字像男生,我也會笑笑回應:“對呀,像男生,但我特別喜歡這個字!”
家裡兄弟姐妹的名字都是婆婆取的,姐姐的名字叫“齊”,當時婆婆說,“齊”代表齊天大聖,希望姐姐將來長大了,可以有“斬妖除魔”的能力。
當姐姐畢業了,在醫院當護士時,婆婆特別自豪地跟我說:“你看,你的姐姐現在就像齊天大聖,在醫院裡面為病人斬妖除魔!”
當時我趴在地上笑得不行。
不知不覺中,我的視線變得模糊,有眼淚在眼眶打轉。
人家說,經歷過讓你笑的事,你以後會哭著回憶,經歷讓你哭的事,以後會笑著說出來。
原來是真的。
我來到這人間時,婆婆把“自信”這個禮物送給了我,我每次只要灰心氣餒,想想自己的名字,就會重新抬起頭來。而婆婆離開時,卻把“聆聽生活”這個道理教給我。我們不常交談,但這些禮物,比言語更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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