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胎十月,本以為分娩後就能“喘一口氣”,沒想到坐月子的規矩還不少?究竟這些嚴格繁冗的“月子禁忌”有其道理,還是已經沒有太大的必要了呢?
不能洗澡、不能洗頭、不能吃生冷食物、不能吹風……坐月子期間的種種限制究竟是迷信,還是祖先的智慧?新一代的女性又是怎麼想的呢?或許我們會以為現代女性絲毫不以為然,但中醫師黃國正指出現況並非如此。除了從迷信觀念中衍生出的規矩,如今更有許多基於營銷手法而創造的“坐月方法”,不一定具有科學根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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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7年投入月子中心行業的他發現,市場上所提供的坐月子服務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禁令人發出疑問:這些坐月子規定和服務是真的為媽媽好嗎?
護士專業知識VS月嫂育兒經驗
他舉例,月子中心的嬰兒都被集中放在觀察室,由護士而非奶媽照顧,或許還有獨立的監控設備讓父母透過手機應用程式來查看嬰兒狀態,配備消毒燈、空氣淨化器或其他醫學儀器等,專業得堪比醫院加護病房(ICU)。這就讓許多父母相信,空氣需要百分百乾淨、奶瓶一定要透過紫外線(UV)殺菌,而且須由專業的護士照護,孩子才是安全的,不會被感染。然而,這些都不是正確觀念,許多配備都是不必要的。
“尤其是護士,其實她們有許多才剛畢業,本身也未曾生育,育兒經驗不比月嫂或奶媽多,但許多家長就會指定要護士,看起來比較專業。對我而言,這未免有些大材小用,因護士能發揮的不僅限於此。當然,對於經驗老到的月嫂,我們也需要糾正他們的衛生觀念。”
此外,近來月子行業也開始引進“鍋爐水系統”,強調水一定要煮過才對產後的媽媽身體最好。黃國正解釋,使用鍋爐水其實是中國人的習慣,本地學了一些卻又沒有理解背後原因。的確,當地醫院每層都有茶水房,熱水由鍋爐系統加熱供應,但這是因為他們習慣喝茶,需要煮沸的水。馬來西亞人習慣喝白開水,又無四季,真的需要鍋爐水嗎?
或許一些長輩會說,水煮過才不那麼“涼”,總歸對女性是好的。“那我想問榴槤燥熱嗎?是否將它放入冰箱凍了後,就會變涼一些,多吃也不會喉嚨痛呢?食物中寒、涼、溫、熱等不同的性質是不變的,水也一樣。”他補充道。
在產後憂鬱比例上,華裔是比巫裔和印裔更多的,黃國正指這正是因為華人坐月子“規矩”太多了。不過,現在也有不少巫裔開始學習華人坐月子,包括在月子中心待滿一個月。
平衡經濟與心理負擔
然而,這些年來也逐漸形成一些不太好的現象,例如不送妻子到月子中心,就是辜負了她們。他以當醫生朋友為例,不僅預訂了月子中心,還選擇了比較昂貴的配套,付了2萬5000令吉。“雖然也有1萬令吉的配套,但是別人會說你是醫生咧,老婆都幫你生孩子了,你不能對她好一些嗎?”為了顧及面子,無形之中會加重了家庭的經濟壓力和心理負擔。
當然,我們不能全盤否認月子中心對媽媽和嬰兒的好處,包括讓新手媽媽得到充分休息、操心更少以及學到許多照護技巧等。黃國正強調,無論在家坐月子或入住月子中心都是好的,但是應釐清真正有需要的服務,哪些又只是商業噱頭,省下不必要的開銷。
不守傳統坐月習俗或禁忌致後遺症?
“為什麼不能洗頭?為什麼一定要吃這些?”
“你以後就懂了!不這麼做,以後頭痛、周身痛不要後悔!”
坐月子這件事,究竟是要聽老人言以免吃虧,還是順從自身意願?這些約束背後藏著的是長輩真心地“為你好”,若未全盤遵照,身體真的會落下“月子病”嗎?據黃國正觀察,的確有女性產後沒有照顧好身體,引起一些病痛。然而,這並非指不遵守傳統坐月習俗或禁忌,就會引起後遺症,而是不恰當的坐月方法所致。
“曾有一名法國女患者特地飛來大馬見我。二十多年以來她總是渾身疼痛,西醫也找不出原因,每夜被迫吃止痛藥才能入睡。把脈後發現的確是風邪入表,我就問她是否在生孩子後就這樣?果然是的。原來這名患者就算在冬天也會喝冰水、洗冷水澡,當年生產後也是如此,這樣的生活習慣就太過於極端了。”
另一名檳城患者在生孩子後,只要一洗手就感覺背後發涼、流冷汗。這麼一口耳相傳,相信更多人會相信“坐月不能碰水”這件事了,然而罪魁禍首可不是水。黃國正解釋,這名患者坐月子時房間開著冷氣,洗手或洗澡時又怕“寒”到身子,放的是溫熱的水。皮膚毛孔遇熱打開,一回到房間碰著的卻是冷空氣,因此“溫差”才是導致她的身體進風的原因。
保持溫差平衡與進補得宜更重要
由此可見,中醫或傳統觀念中身體進風或產後氣虛還是有其道理的,只是不必太過於固守傳統,可以嘗試理解月子禁忌背後原因,再作出相應的改變。大馬四季如夏,他並不建議產婦出門時全身“包緊緊”,因為捂住會流汗,導致毛孔打開,就會更容易“寒”到身子。最主要是視本地的氣候而定,保持溫差的平衡與進補得宜是坐月子更重要的考量因素。
黃國正醫師強調,坐月子是有必要的,但不需要迷信。此必要也不是價格或規格上的必要,而是反映在媽媽坐完月子後是否感到開心?“如果傳統坐月習俗能夠讓你開心,就這麼做吧;如果這樣的方式是你所不喜的,那就不理吧!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每名媽媽心裡認知程度和意願。”
至於月子要坐多久,他認為14天是最理想的,尤其是住在月子中心的媽媽,以更快返回正常生活。若28天都待在一間房無所事事,到後期反而更無聊或開始想太多而有憂鬱跡象。無論如何,最重要的還是產婦心裡的認知程度,坐完這個月子,心情是滿足、滿意的。
一、每次洗澡一定要用艾葉、生薑煮水?
中醫師黃國正指出,一般人或許不懂,艾葉生薑水是帶有草藥味的,洗完後雖說不上刺鼻,味道卻會留在身上,這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其實古代人煮水是因為水源不乾淨,而我們不需再這麼做,大部分家庭都已有熱水過濾器。再者,如今市面上也有含有藥性或生薑的沐浴露,亦具有祛風的作用,還能選擇自身喜歡的氣味。因此不一定需要再用“原始”的方法找艾葉草與生薑煮水了。
二、不可洗頭,容易寒邪入體?
坐月子不可洗頭、洗澡,更得少碰水,似乎將“水”視為致寒的元兇。黃國正根據自身經驗提出了一個新穎的觀點,即坐月子洗漱的注意重點不是水,而是溫差。
“通常產後3天媽媽就可以洗澡和洗頭了,只是我們要確保廁所內外的溫差不超過2℃。若是房間開著冷氣,洗手或洗澡卻是溫水時,毛孔就會打開,意味著回到房間就會吹到冷風。因此,最好將室內溫度調成26-28℃為佳,一小時後再洗澡和洗頭。”
那是否首3天就一定不能洗頭呢?他表示,其實還是可以的,最重要是媽媽開心,確保溫差不超過2℃、洗澡後快速吹乾頭髮就好。
三、小心進風,一定要戴毛帽穿長袖長褲?
中醫所說的六淫之邪,即風、寒、暑、溼、燥、火,6種外感病邪的統稱。這六淫可以互相影響,例如風寒、風熱、溼熱等,並不是說吹到風就進風。他表示,如先前所提,坐月子“進風”其實主要是因為溫差。
“其實我們常說‘包越多,進越多風’。不少坐月子女性睡覺時開冷氣,卻‘全副武裝’包緊緊睡覺,其實這更糟糕。被蓋著的部位因為熱而流汗,毛孔就會打開,假設睡覺不下心拉開帽子或袖子,房間空氣又冷,就真的是進風了。”
四、產後要大補,不能吃生冷食物,也不能吃素?
對於坐月子該怎麼吃,坊間普遍認為要多喝湯、多進補,每天一隻雞或雞湯才行,而水果蔬菜屬於“寒涼”食物,所以不可碰?
“其實產後的飲食調理重點在於營養均衡,現在有許多媽媽是‘太補’,臉上反而冒出許多青春痘。不僅如此,許多人的‘補’法是很錯誤的,例如說水果性寒不準吃,那就得想一想了:榴槤性寒嗎?木瓜呢?性溫的木瓜就算放到冰箱,也不會變成寒性的。釐清這一點很重要。”
他表示,並非只有傳統的月子餐才能“補”,西式餐點如意大利麵、魚扒等也能提供所需的養分,同時具備色香味。讓坐月子的媽媽們吃一些冰淇淋也是好的,畢竟許多月子餐較燥熱,冰淇淋能夠“解暑”,減少躁鬱、心情更好時乳汁分泌更足。總結,月子餐的關鍵在於“將飲食均衡看得重,古代傳統看得淡”。
黃國正表示,素食月子餐不僅是可行的,甚至會更好。“素食者大多都精簡飲食,因此將營養看得更重要,時蔬的五種顏色都會顧及,而植物生化素(phytochemicals)也僅能從五色蔬果中攝取。主食也能從雞肉換成菌類、花椰菜和菠菜,一樣能補鐵和攝取蛋白質。要知道這些蔬菜每100克的蛋白質含量,還高於每100克的牛肉蛋白質含量呢!”
月子要怎麼坐? 最重要是看自己意願
產後不能哭,哭了會瞎?中醫師黃國正認為,更重要的是不要有壓力,如果規定坐月子的媽媽不準哭,反而更壓力。一味地壓抑不良的情緒,更容易引起產後憂鬱。因此,與其禁止哭泣,不如說要適當排解壓力,建議家人尊重她們的意願,包括想洗頭就洗頭、沖涼就沖涼,盡力去配合媽媽的需求。
陳女士(34歲):飲食均衡,照護良好衛生和情緒
“生第一胎時因為入住月子中心,所以基本上是跟著他們的方法。第二胎時疫情暴發,自己在家坐月子,比較科學的坐月方式。我認為注重健康均衡飲食、維持良好衛生和照護良好情緒,就可以坐一個‘好月子’了。或許是因為如此,我產後的情緒一直非常好,不會因為月子禁忌的約束而壓力。
像是第一胎時我連續12天未曾洗頭,但是二胎出院回家我就沒有遵守了,也加上疫情關係,需要親自照顧孩子,比起傳統禁忌我覺得衛生更重要。之前在月子中心洗澡使用的是中草藥煲水,這次我就到藥材店賣含有草藥的沐浴露,天天都洗澡,否則真的整個月子不洗頭、不洗澡,我覺得很不衛生。
偶爾遇到有人不贊同這樣的方式,就會解釋為何古代人需要這麼做,而現在不再需要了,例如古代沒吹風機,洗頭後不能馬上讓頭髮變幹,容易引起感冒或生病,畢竟剛生完孩子身體會比較虛弱。到了現代,只要洗好澡後趕快吹乾頭髮,不要讓自己著涼是沒問題的。”
林女士(29歲):產後心情與情緒也要照顧
“我採取的坐月方式是比較綜合性的,既相信科學也相信中醫。
比較明顯的是洗澡方面,坐月子時兩天洗一次,頭髮則是一週一兩次。家中長輩相信坐月洗頭會進風,會打破這一點是正逢疫情,有家人確診,孩子的黃疸指數也高,我就在擔憂、壓力下不斷來回奔波。
或許也因為產後激素波動,我曾數度落淚。這期間還在排著惡露,又得穿著長紗籠、包著雙腳,整個人非常悶熱,又不能洗頭,情緒就更不好了。到了第4天實在不能忍受了,我堅持要洗頭,家人只好隨著我。不過,他們會提醒洗頭次數不可太多,頭髮得吹乾、洗澡前關風扇和冷氣,但是心情有很大的改善。
事實上,女性不是隻有在坐月期間被‘控制’,在懷孕時期已有無形的壓力,例如最常聽見的‘媽媽吃什麼就等於孩子吃什麼’。本以為產後或過了月子就可以放縱自己,但這些‘束縛’依舊存在——你需要哺乳,所以你吃什麼也等於孩子吃什麼,有時也不確定這些算不算道德綁架。
總之,無論是比較相信傳統還是科學的坐月方式,最重要的是看自己更願意相信哪一邊,跟著心情走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鄧女士(28歲):傳統習俗自己判斷
“每名產婦的分娩狀況、體質和生活背景不同,對於傳統坐月習俗看法也不一樣,因此更重要是看自己想不想跟隨。
雖然我的母親和家婆都沒有太多的忌諱,讓我自由選擇,但我比較相信傳統坐月方式,就儘量跟足。若遵守了身體無大礙,好處是自己的;若不遵守,未來真有任何問題例如頭痛等,也是自己要承受的。
我覺得大多數的傳統禁忌的出發點是存著善意的,例如‘坐月子不能哭’並非為了‘威脅’媽媽不準哭,而是希望我們能保持愉快心情,這樣才不會容易產後憂鬱。
如今許多人不太跟著傳統的習俗,或許是沒有了解到這背後的含義;也可能是口耳相傳時有些地方被誤解了,例如並非產後整個月都不能洗頭,而是第‘十二朝’就可以了,我本身也就跟足12日沒有洗。其他方面我都盡力去遵守,例如出門時會包得比較嚴實和戴帽子,刷牙洗澡時也儘量用溫水。洗手方面,其實不是不能碰水,而是要儘快抹乾就好。
如何坐月子,自己做決定,若家人也有意見,可以自己判斷,最好能在分娩前就達成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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