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一家复古餐厅用餐,有种走入时光隧道的错觉。店主把收藏已久的电话机、收音机、唱机、土油灯等摆在柜台,我仿佛来到博物馆的古董展览厅,对店主的贴心布置颇为感动。后来,我发现摆放在一个角落两个麻袋,里面还装着米呢。刹那间,我仿佛闻到了童年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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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时代,曾经去过种胡椒亲戚的家做客。收成之后,它们把胡椒摆在房子前面的空地晒干,然后装进麻袋。家里的胡椒麻袋叠得越高,亲戚的笑容越灿烂。除此之外,麻袋也可以装煤炭、稻米等。美中不足,它不能防水,后来米商改用塑料袋子。随着社会进步,人们生活水准提高,麻袋也逐渐走向没落。
那时父亲在三哩的杂货店购买日用品,该店的货车司机帮忙顾客送货,一家接一家,我们只需在家等待。货车到了,搬运工人卸货,把我们买的米、白糖、食油、柴油等搬进家里。接下来的工作是要拆开麻袋,把白米倒入米缸。剩下的空麻袋,我们小心保存,它还有其他用途。
那时我们住在没有自来水供应的地方,厕所很简陋。父亲把麻袋剪开了,系了铁线,我们如厕时就把它挂上,通风,凉爽,还闻到麻袋的气味。透过麻袋的细缝,隐约可见外面的人影,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否看到里面蹲坑的人?2010年,我第一次在中国旅游,居然发现有的乡区厕所连门都没有,看来当年父亲给我们安装的麻袋门,比那些厕所体面得多了。父亲那代人,虽然受的教育不多,却懂得废物利用的道理,那是困苦的环境中磨炼出来的。
老家的地板是泥地,不像现代人的住家铺着精美的瓷砖。雨季到了,门口被雨水淋湿,父亲就找了旧麻袋,铺在泥地,我们走过不至于滑倒。当天气转晴,太阳晒干地板,我们把旧麻袋掀开,地板还有麻袋留下的痕迹,就好像在草席睡午觉,起来之后,脸颊还有草席的印痕。这种印记,有点像古代犯人刺配边疆,在脸上刺字。刺在我们的心里是一个穷字,但我也明白贫穷不是罪,并不可耻,即使缺乏物质享受,有父母及哥哥们对我的关爱,精神上却是富足的。
父亲卖冰饮,没能力购买电冰箱,他的冰块放在木箱子,箱底垫着麻袋,冰块上面覆盖一层麻袋,冰块没那么快融化。麻袋贴近冰块,潮湿了,冰冷了,它正拥抱一个冰冷的世界,让我想到卖火柴的小女孩。我曾经在冰饮摊当过助手,父亲刨冰的冰块要用尽时,我从冷藏箱取出新的冰块代替。打开箱子,掀开麻袋,里面的冰块还冒白烟,捧着冰块,手掌冻得通红。递给父亲之后,只见他赤手抓冰块,在冰刨子来回推动,手掌冻得通红。父亲就像那块贴近冰块的麻袋,忍受冰冷的肆虐。这是生活,无论手中抓着的是冰块或火炭,你还得坚忍痛苦,不言放弃。生活并非一场游戏,不想玩就掉头而去,咬紧牙关也要走下去。
到了小学体育老师的手中,麻袋成为了器材。在操场上,我们分组比赛,每个组员站在麻袋里,双手紧握袋口,老师哨子一吹,我们化身为袋鼠,双脚齐跳跃,有的同学太过紧张,跳到半途就摔倒了。有的女生怕摔倒,不敢跳跃,迈动脚步小跑,虽然比较安全,但是速度却慢了许多。班上我个子最小,跳得最慢,别的男生早就比我先到达终点。虽然殿后,我也不气馁,在体能竞赛中,我体质较差,只要顺利到达终点,完成任务,就算是一个成就了。在人生路上,我们一直玩袋鼠跳的游戏,摔倒了又爬起来,跌跌撞撞。从少年跃至青年,从懵懂跳到老练,从单身蹦入婚姻……
孝心,更不可遗失
两年前,妻子突然怀念儿时母亲所做的纳豆,她兴起做纳豆的念头。为了制作纳豆,我们四处寻找麻袋,问了许多家商店,仍然无法购获。有一次无意间经过住家附近的杂货店,妻子眼尖,瞄到麻袋的影子,我们终于买到麻袋,欣喜万分。一个麻袋卖一块钱,我们买了两个。这种麻袋比装米的麻袋略小,可能是装红葱子蒜米之类的。
妻子采用最传统的方法制作纳豆。她把煮好的黄豆装在布袋里,然后用麻袋包裹,闷3天,让黄豆发酵。麻袋有保暖的作用,每一颗黄豆,在幽暗中发生化学变化,变得气味浓烈且有黏性。有些人不能接受它的味道,但是日本人食用纳豆已经有超过一千年的历史了。妻子自小就爱吃纳豆,我对这种独特的气味有点排斥,不敢尝试。后来听说它的营养成分极高,鼓起勇气尝试,渐渐也能够接受它的味道。
3天后,妻子解开麻袋,打开布袋,让黄豆重见天日,它们有了新的名字——纳豆。妻子把纳豆倒进容器,以筷子搅拌,新鲜的纳豆,味道浓郁,黏稠拉丝,越搅越多,越拉越长,那剪不断理还乱岂不是女儿对母亲的思念吗?
岳母年纪老迈,已经停止制作纳豆。再多两个星期,妻子打算回娘家,出发数天前,她再次准备做纳豆。她把麻袋从储藏室里拿出来,没想到这个外表平凡,几乎被世界所淘汰的袋子,竟然是妻子制作纳豆的功臣。以前是母亲制作纳豆给儿女们享用,如今轮到女儿做纳豆孝敬母亲。看到麻袋,我仿佛看到岳母在品尝纳豆,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两代之间的情感在麻袋中发酵,升华,滋润彼此的心灵。原本毫不起眼的麻袋,突然变得异常美丽。
麻袋,不可丢弃,它还有存在的价值;孝心,更不可遗失,那是人间的无价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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