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閨蜜/妙仕（峇六拜）

兩人性格截然不同，陳阿姨精明幹練，口才一流，健談狡辯，說話滔滔不絕。媽媽老實文靜，沉默寡言, 不善說話，是個很好的聆聽者。

記憶中，在週末時，陳阿姨常來我家談天，她家有傭人，當然有這閒情。但是媽媽可要照顧孩子，燒菜煮飯。儘管忙得不可開交，媽媽還是把手上家務擱下，和顏悅色的招待客人。陳阿姨一坐就是大半天，都是她在說話，我媽只有聽的份兒。

當年倆人攜手並肩，走過教育界的風風雨雨。她們經歷了許多教育政策的改革，面臨學校人事的變動，扛起日益繁重的教學。但她們都不畏勞困難，任勞任怨，三十多年堅守崗位，磕磕絆絆，循循善誘，把小鎮的孩子，當作自己兒女般的教導。

然而辛苦了大半輩子，就在即將退休的那一年，媽媽卻因為車禍意外去世了。媽媽靈前，陳阿姨哭得很傷心。雖然她是基督教徒，但她這樣安慰我說：“你媽媽一向拜佛誦經，如今她到極樂世界去了，在佛陀身邊，不必在人間受苦。”

事後一段期間，在外頭碰到陳阿姨，她老是抱著我哭，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好言勸慰她，卻聽到她理直氣壯的說：“你只做了她20年的女兒，我和你媽媽，是三十多年的朋友，一起打拼的同事。我與她相處的日子，比起你與她，可還長久，你當然不會明白我的感受！”

我無言以對，確實說得也是。那陣子，唯有儘量迴避她，免得觸痛心裡的傷口。記得有一次，曾經在街上，遠遠的看見陳阿姨，馬上轉進另一條巷子，繞道而行，走了好長的路才回到家。

活著就要不停地學習

若干年後，陳阿姨兒女事業有成，都在吉隆坡發展，她和丈夫也隨著搬到那兒。我上來都門時，常會抽時間去探望她。

“唉呀，是你來找我啊！”背後響起洪亮如昔的聲音，熟悉又親切，把我的思緒打斷。原來陳阿姨到樓下散步，旁邊跟了個印尼傭人。她一貫得拉著我的手，走進屋裡。

看到我拿著手信，一盒早來的月餅，她怪我破費，問我：“好像農曆新年才過不久，怎麼這樣快，月餅就有得賣了？”是啊，一年容易又中秋，我感嘆得說。

仔細看看，她身體仍十分硬朗，步伐穩健，氣色很好，雙目炯炯有神。雖年逾九旬，白髮朱顏，但從她臉上，還是依稀看得出，當年美女的痕跡！

坐下來，她問長問短，談談近況，訴說疫下生活，天南地北，任由她講，我靜靜聽。她回起憶陳年往事，尤其是與媽媽的相處，倒背如流，記憶猶新。

對於目前的日子，陳阿姨欣慰兒孫很孝順，當年投資的產業，如今仍然保值賺錢。說起兩年前去世的丈夫，她已經走出傷痛期，還是會好好活下去，希望可以有多幾年時間與兒孫相處。

陳阿姨兒說話條理分明，思路清楚，頭腦犀利。這可能與她晨起走路，練甩手運動，常閱讀書報，背誦聖經，常鍛鍊身子，靈活用腦有關吧。她在疫情其間，把以往在小鎮的生活，教書經歷，學校的點滴，同事的相處，師生的趣事，寫成一本回憶錄，正籌備出版。

逗留了兩小時多，我告辭了，臨走前，陳阿姨給我一個擁抱，給了包大青蘋果，說這是健康水果，要多吃。每次來，她總是切青蘋果請我吃。要我好好照顧身體，別忘了再來找她。

年近初老的我，從陳阿姨身上，讓我看到樂觀進取，積極的生活態度。體會到不論多大年紀，活著就要不停地學習。而宗教信仰是人生必修科，要把健身養生之道當成日常習慣。

步出公寓圍籬外，車子泊在路口，走一段路去取車。走著走著，心頭感慨萬千，視線變得模糊，淚水潸然而下。

時光如流，歲月無痕。不知不覺，轉眼間30年已過。我續持不斷的探望陳阿姨，關懷她老人家，竟然堅持了這麼久！瞬間我頓悟了，我把對母親深切的思念，無以言喻的歉疚，投影在其生前的好友閨蜜身上，縱然我知道，好多的來不及，遺憾都彌補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