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籍香港頂尖青年女中音歌唱家張吟晶說,聲樂是一門要不斷讓自己進步的行業。除了歌劇,她也於音樂會或話劇中演出,沒有演出的時候,就會擔任聲樂老師,可以說她用了十幾年的時間與自己的聲音共處。然而,一種職業若持續做必會有各方面的提升,但對聲樂藝術家來說,持續的表演與教學其實也能說是某種程度的消耗——失去了純粹磨練技術的時間與機會。未來十年吧,她說,是時候專注追求藝術造詣,在這需要清楚知道自己的追求,卻無法真正做任何規劃的自由人藝術生涯中,保持自己對聲樂的如初熱愛。
報道:本刊 梁馨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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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受訪者提供
香港頂尖青年女中音歌唱家張吟晶(36歲)於2019年受邀於意大利Petruzzelli歌劇院演出《塞爾維亞理髮師》的羅西娜,近年也受香港管弦樂團、香港歌劇院、意大利Erasmus管弦樂團、新加坡歌劇院、巴赫合唱團等擔任獨唱。眉清目秀,說起話來聲音帶著磁性的她是土生土長的馬來西亞沙巴人,畢業於沙巴崇正中學,從中學時期便熱愛聲樂。
後來,她選擇了到香港演藝學院升學,完成音樂學士及碩士學位課程,並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亞洲藝術推廣基金會(FAMA)獎學金及John Hosier Trust獎學金。但她也緩緩說起,自己的成長環境中並沒有古典樂,小時候因為住在沙巴,樂譜也需要通過郵寄才能獲得。在學院期間,有好多從小就聽歌劇長大的同學,但她極其清楚自己的熱愛——“這些都可以追。”
把歌劇放進體內
學音樂是一件孤獨的事。“有樂器的人能當作是自己和樂器的對話,我沒有樂器啊,所以就是和自己的對話”,張吟晶說。當年在香港演藝學院音樂系就讀期間,很大一部分時間都是關在一個小房間訓練,在那裡會遇到極多很有天分的人,當然天分也只是開始,要成功的話,付出的永遠要比別人更多。
從拿到音樂及樂譜,到足以上臺表演,除了要把譜像背書那樣熟記,“其實更重要的是要感覺它已經在你的身體裡”,這個過程將近要半年。就像當年在音樂系,把自己關在小房間裡訓練的時光,在後來的歌劇生涯中,演出前把譜完全地植入自己體內也只能是一個人完成的事情。
半年間要做的練習是什麼?其中一樣是學語言。在一次演出之後,一位法國老伯伯找上她,說:“恭喜你!你的法文我全都聽得懂!”盛行於歐洲的歌劇,除了英語之外,也常有法語、德語等劇本,對張吟晶來說,即使現場只有一個人聽得懂,那也都值得。
舞臺上每一步都有原因
心情煩躁時,張吟晶說自己會選擇聽古典樂,尤其是巴洛克時期巴赫的音樂。她形容自己是一個比較敏感的人,在我看來也是“細膩”。歌唱類別眾多,能聽懂或喜愛古典歌劇的人相對少。然而,張吟晶始終選擇了歌劇的緣由為何?她如此說道:“可能我被古典樂感動過吧。”
在舞臺上,每移動一步都有它的原因。“往前走,也許是有些什麼吸引你,或者有些什麼在等你;往後退,可能意味著你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她說道,舞臺上每個輕細的動作,恰似不以為然,但觀眾實則都看在眼裡。
於是,每個動作的鋪排,其實都蘊含著“動機”。
歌劇與歌唱的一步之遙,便是加入了角色。就在今年剛于吉隆坡歌劇院演出的《卡門》,張吟晶說自己與角色本身便是截然不同的人。她笑著說:“主角是一個遇事會與人打架的性格,是我的話一定會先走得遠遠的;她也是熱情的人,我就比較……慢熱、害羞。”
人就像液體,需要時可以很多變
於張吟晶而言,歌劇的有趣之處亦是可以扮演與自己性格不同的人,但這談何容易?人就像液體,需要時可以很多變,但沒有人可以完全與其他個體一模一樣。
在揣摩角色的過程中,其實也是自己、導演與指揮的三角拉扯。指揮在演奏時是舞臺的主導,導演在演奏開始之後便對臺上所發生的一切無從掌控,歌劇演員則是讓一切“發生”的人。這樣的三角關係,張吟晶很多時候身處其中。
然而,最好的狀態便是把角色談到“活”起來,彼此交流心目中對該人物的想法與預設。也只有演員本身肯定了這樣的角色,當演繹的動機來自自己,才有可能達到自然。
“曾有導演和我說,最好不是完全變成一個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談起自己演繹男生角色的經驗,認為自己完全不理解男生在想什麼。可以做的,就是從個性中抽出比較趨近於男生的特質。
液體般的人,有那麼多正在流動的特質,張吟晶捉起那麼一兩個,輔以自己細膩且敏感的感受力,創造一個新的,屬於自己的人物。
歌劇裡的每個元素都在相互配合
除了扮演不同類型的角色,揣摩身為不同人的歷練與感悟,對張吟晶來說,演繹歌劇的當下讓她最喜歡的,便是感受到全場觀眾的氣息都跟著自己起伏。偌大的歌劇廳中,自己的歌聲引領著數百位觀眾的情緒,高潮迭起,像是洶湧不定的浪。
一場歌劇由什麼元素組成?首先是人——歌者、指揮、導演、群眾演員、樂手、舞蹈員,細至舞臺佈景、戲服、燈光……每一個元素都在相互協調與配合。
“有一次,我看到自己的服裝,咦怎麼這麼素的感覺,但燈光一打下來,就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了,”她說。
一首3小時的歌劇,當中必經不同章節與情緒轉換,我問這樣的切換會難嗎?她想了想說:“音樂會幫你的,當你聽到音樂時就知道該怎麼做,當中一定會有過渡和鋪排。”
“音樂會幫你的”,她很肯定地說。但有些時候終歸要靠自己,比如把耳朵給打開。
張開耳朵,記住一種感覺
音樂與歌聲相互交織,一支浩大的管弦樂團所演奏出來的交響樂縈繞在歌劇廳,作為演唱者,亦是要把伴奏給聽進去,才能與之協和。但這不是一朝一夕便能達到的,張吟晶也自嘲說:“當年在學院一開始也會緊張,雙眼緊盯指揮,不太聽得進伴奏。後來慢慢學會用餘光看指揮,用心感受音樂,就會越來越自然了。”她更笑道:“別人問我為什麼在臺上不會緊張?我也是抖過來的!”
而關於氣息,這也是歌唱中最重要的一環。一個氣息用得好的演唱者,隨時都能引領現場數百觀眾情緒高低擺盪。歌劇演員站在臺前,彷彿毫不費力便能發出洪亮的聲音,我問她怎麼辦到的?她說:“我們不是要發出大的聲音,而是要遠,可以傳出去的聲音。”
在一開始練習發聲,找到共鳴的日子,始終要依靠耳朵,聽出聲音的優劣。“用耳朵辨識對的聲音,並且記住那種感覺,”她說。
對於找到共鳴這件事,聽歌的人也許能通過歌詞尋找共感,然而歌劇似乎有它語言上的侷限。但對張吟晶來說,在歌劇中令人留下印象的未必是歌詞,可能是一段搶耳的旋律,演員的一個動作,或僅僅是一個迷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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