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政治運動,牽動了一整個世代人的生命,然而並非是一個世代就可以完成的使命。安華終於成為第十任首相,只是讓人鬆了一口氣,擺在眼前的是更艱鉅的建國之路。
ADVERTISEMENT
回到1998年,亞洲金融風暴動搖了黨國資本分配貫穿的政治和經濟利益集團,爆發了巫統內部政治精英無可挽回的矛盾。當時的首相馬哈迪開除副手安華,埋下來一個馬來西亞民主化的契機,卻也開啟了建國的未知數。那場政治運動,牽動了一整個世代人的生命,然而並非是一個世代就可以完成的使命。安華終於成為第十任首相,只是讓人鬆了一口氣,擺在眼前的是更艱鉅的建國之路。
作為旁觀式的參與者,我也見證了烈火莫熄的起起落落,以及它對國家和華社的意義。當年還在理科大學,那時理大華文學會的學長和同學們,參與了人生第一次的“街頭示威”活動。那是由校內馬來穆斯林組織主催的活動,三三兩兩的華裔子弟就在校外門口的對面集合,本來的計劃是馬來同學在星期五的禮拜後,就從清真寺走出來會合。不過,時間到的時候,大門被校方深鎖,只有少部分的馬來同學奮勇地爬過牆面到外面。所有人都包著頭巾,避免被認出而被大學對付。在當時這些活動,都足以讓苦讀多年一路過關斬將的公立大學生,被大學當局開除。大人們也常常告誡大學生,好好讀書,別理政治。
最後的示威只是喊了幾次的烈火莫熄,守在路旁的聯邦後備部隊發出一次的警告後,沒有發射催淚彈,所有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華裔子弟很容易地就融入在地的店面裡,馬來同學四散各處,警方也沒有采取任何行動。當時是恐懼的,因為在吉隆坡的示威,參與者被打得頭破血流,而且很多一般公民因為示威需要多次出入法庭面對漫長的審訊,一些也因此很無辜地入獄。
多年後出席由淨選盟主辦的示威,早前的幾屆還是依然有催淚彈,之後的就只剩下了嘉年華的民主盛會。烈火莫熄讓街頭示威作為表達意見的手段合法化,今天才有我們以充滿身為公民的自信和堅持,以及毫無恐懼的身姿,昂胸踩著腳步在街頭表達意見的自由。當然,除了街頭,烈火莫熄促進大馬民主還展現在其他老生常談的方方面面。
開始的時候,華社對烈火莫熄是冷漠的。城市的馬來中產階級是烈火莫熄的中堅力量,它只是觸動華社部分群體,比如在非政府組織的人士和華裔大專生。當年出現兩個重要的主要論述,跨越族群和認識伊斯蘭。在面對了80年代華社權益失守,多年的土著政策下,社會領袖認為有必要走出以華族的角度作為思考,故此提倡跨族群的主張。大專組織和進步華團,也主辦研討會來認識彼此。
另一方面,為了促成與伊斯蘭政治的合作,認識伊斯蘭也成為主要的論述之一。當年的討論就是在伊斯蘭黨統治下的吉蘭丹,華人依然可以吃豬肉,可以使用中文,可以膜拜祖宗和擁有本身的信仰。我記得甚至還有團體主辦類似小學生的一日遊,到吉蘭丹見證那些伊斯蘭政策下允許的日常開明。
近期出現的一些對伊斯蘭政治勢力膨脹的擔憂討論,讓人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對伊斯蘭認識處於洪荒的時代。為何經驗無法積累,這是讓人疑惑的。當年也有出現大專組織華裔與穆斯林學生的合作,不過,合作理念基礎薄弱,最後都沒有延續。畢竟,大家都在各自的圈子內,飲食和精神生活差距,是難以跨越的鴻溝。
安華對華社,出現過著名的一句話:“我們都是一家人”,他也一度鼓吹回儒對話。但別以為公正黨的多元族群形象之形成是理所當然的。加入公正黨的華裔,也抱著跨越族群,堅守多元族群政黨原則在內部做出貢獻。有了他們的堅持,才有這樣的公正黨特性。
一些認識的朋友,在烈火莫熄前路還在遠方的時候,以及數度落敗何去何從的時刻,全力投身政治。一些有所成,一些離開了。背後,卻是很多很多人的犧牲,不懂多少人被逮捕、提控、罰款和進入監牢。那時的內安法令,也有一些社會活躍分子和政治人物,被莫名扣留多日到數年。烈火莫熄之前,更早是十數年。那些所有的犧牲和抗爭,才是大馬民主化的關鍵。
我出版過一本關於烈火莫熄和民主化的學術著作,那是我碩士論文改編的。對於安華最終成為首相,我想向那一個時代所有人做出的努力致敬。
這場由安華被開除而引發的政治發展運動,直指馬來西亞的建國問題。民主化的進程,我們見到了曙光,然而,各族之間的矛盾依然是棘手的核心問題,尤其是在右翼抬頭的此時此刻。已經有過多個世代人探問這個國家該如何自處,但那不是一個世代,兩個世代,而是多個世代需要面對的問題。雖然我們對安華作為首相,一個領導著多元族群政黨、偶爾說一兩句中文、鼓勵過回儒對話的領袖有所期待,但作為個人所受制於時代的侷限,我不認為安華任相即可完全解決這個建國疑難。
對了,烈火莫熄這個傳神的中文翻譯,是來自超人丘光耀的手筆。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