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使用過日本的澡堂嗎?”民宿的年輕員工一邊登記我的入住資料,一邊用簡單的英語向我講解民宿溫泉的使用指南。我在口罩底下對他微笑,點了點頭。“那好,因為曾經有住客一知道要全裸就不敢用了。”我知道此時他也在口罩底下暗自偷笑。
日本箱根這家依山而建的民宿,房價便宜,卻難得附帶精緻的室內溫泉,甚至還在另一角設了個露天風呂。我泡在露天溫泉中,欣賞夜裡照明的秋季紅葉,空氣中瀰漫著硫磺獨特的氣味,有點像是淡淡的腐爛雞蛋臭味。明明是寒冷的秋天,連躲在室內都得穿上禦寒衣物,這溫泉周圍卻熱烘烘的,即使赤身裸體也沒有一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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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生中第一家日式澡堂是東京的希爾頓酒店。某年受邀採訪東京車展,主辦方安排入住希爾頓酒店,位於東京新宿區的中心地帶,設施極盡奢華,但我印象最深刻的卻是那個寬敞的日式澡堂。我記得那個晚上,和同行的記者們在新宿的拉麵店用餐後,忘了帶圍巾出門的我在寒風中狼狽地流著鼻水,加快腳步返回酒店,馬上就到澡堂泡個熱水澡。
浸在水池裡,讓熱水淹過我的肩膀。據說浮力作用會讓身體浮起來,體重會降到原本的十分之一。那是我渴求的輕盈感。當時採訪行程滿檔,又要逛車展又要去郊外試車,我每天拖著身子回到酒店,讓澡堂洗去我的冷,我的髒,我的疲憊。
第二次的澡堂經驗,是京都的社區型澡堂。當時訂的民宿一切都好,就是浴室窄小得可憐,馬桶和淋浴間之間要轉個身也難。笨手笨腳的我,洗澡時一不慎就撞到膝蓋,忍住痛不敢哀叫,怕吵到一牆之隔的鄰居。某日散步時發現相隔一條街有家澡堂,便毫不猶豫探訪。
我默默跟在其他日本人後方學習澡堂流程,掀開門簾,用硬幣換置物櫃鑰匙,往鑰匙號碼的方向走,脫下衣物放入置物櫃。接著便是系統性的作業,在凳子上洗臉、修鬍子、洗頭、洗身、洗腳、泡澡、抹乾身體、吹頭髮。
像個洞穴一般的烤箱裡我用小毛巾拼命擦汗,汗水滴在熱木頭上發出聲音,身邊不同年齡的男人們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在說笑。泡澡之後我模仿日本人灌下一大杯的冰水,補充流失的水分,跟他們一起觀賞更衣室電視熒幕上的相撲競賽。在這個大家坦誠相見的空間裡,我褪去了外衣,失去了溝通能力。澡堂瓷磚反射著日光燈的光芒,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此刻我一無所有,但無比輕鬆自在。
年輕的爸爸帶著一對年幼兒女來洗澡,一邊洗一邊嬉鬧。年邁駝著背的歐吉桑,一個人沉默地泡在我始終不敢嘗試的電氣風呂裡,全程閉著雙眼像在修行。一口流利日語的長髮洋人,“咚”一聲,瀟灑躍入全場最深的冷水池,濺起的水花落在隔壁熱水池裡我袒露的肌膚上,冷熱交接,好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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