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金像獎是電影人夢寐以求,畢生追求的終極目標,意味著他們的作品獲得電影最高殿堂的認可,是無上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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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2004年拍攝的《潁州的孩子》獲得第79屆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獎和許多國際獎項的榮譽,另一影片《仇崗衛士》在2011年獲得美國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獎提名的紀錄片導演楊紫燁卻說:“得獎不意味著是一件好事。”
究竟發生了什麼,讓楊紫燁有此感慨?
週六下午2點,有別於吉隆坡市中心其他商場人頭攢動的熱鬧喧囂,邵氏廣場一如既往地空蕩靜謐,彷彿只聽見我腳下高跟鞋踩出的“咯咯”聲在商場裡迴盪。
但是,走進紫藤茶文化廣場,不算大的放映空間卻坐著滿滿當當的觀眾,等著觀看楊紫燁的新作《繼續爭氣》。
這一幕令我頗為感動,畢竟許多人對於“紀錄片”的初印象是沉悶、無聊,相比起精彩紛呈的劇情片,紀錄片往往不會是首選,連楊紫燁都笑說,拍紀錄片是不賺錢的。
實際上,楊紫燁原來是學繪畫的,本科專業可以說與影視業無太大關係,然而上學期間無意間接觸到實驗電影,從此改變了她人生的走向。
“讀書時學畫畫,認識了我的丈夫。他在拍短片,我就從旁協助,(後來)念碩士時就選了電影。”
“那時候覺得電影比我的畫布空間要大很多,也比較有趣,但上學時沒想過自己會做這種具倡導性(advocacy)的工作,要經歷過很多階段後,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
從“絕大多數”到“少數”,開始思考身分問題
她出生於香港,1977年便移民美國三藩市,從原來的“絕大多數”變成“少數族群”的身分轉換這一過程,令她開始審視從未想過的“身分”問題。
“以前是沒有想過的。當時香港是英國管制的,離中國大陸很遠,只知道自己是中國人,對中國的瞭解僅一絲半點。”
“到了美國時,看到很多華人就覺得我真的需要知道自己的文化、背景。我目睹很多生活艱難的華人,也有那些經歷過很多不公平條例,留在三藩市的單身老華僑。”
就這樣,她逐步瞭解當地華人的境遇,同時美國華裔二代、三代亦開始重視身分問題,疑惑為何美國主流社會沒有提及華人的歷史?
“我畢業後和華裔電影人王穎一起工作,慢慢接觸到華裔社團,為公共電視臺拍攝紀錄片,漸漸認識了華人的歷史,也對紀錄片產生興趣。”
拍攝敏感題材,一路走來大不易
她在美國擔任剪接、拍攝長達二十多年,曾參與的電影包括陳沖的《天浴》、《紐約之秋》;王穎執導的《喜福會》等等。
1997年她首部執導以香港主權移交為主題的紀錄片《風雨故園》在全美247家公共電視臺播放,併成為美國多所大學和香港中文大學的教科書和亞裔研究教材。
而2004年移居北京,迎來她的紀錄片事業的第一個高峰的同時,也真正體會到“禍福相依”的滋味。
“當時覺得自己學了那麼多媒體相關的知識,得知愛滋病給某地區造成巨大的影響,因此想發揮媒體的影響力,即拍攝有關愛滋病的公益廣告。”
後來通過愛滋病專家何大一博士的穿針引線,她深入安徽阜陽市潁州區跟蹤拍攝多個受愛滋病影響的家庭,對愛滋病孤兒的生活做了完整的記錄,《潁州的孩子》應運而生,2007年一舉奪得第79屆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獎。
“對我來說,在中國大陸拍攝的題材影響最大。當時中國的經濟起飛,社會發生很大的改變。從我2004年拍《潁州的孩子》,到現在已經完全變了,沒有一個社會能讓我記錄這麼巨大的變化。”
但是,這部片子得獎後,她和籌備拍攝的非政府組織卻遭到許多媒體的打擊,雖時隔多年,她提及此卻不願再深入話說當年。
“不說了。那幾年我覺得還蠻壓抑的,得獎在中國大陸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這個題材不是他們想講的。”
她神色有些為難,欲言又止。那麼時隔多年後的回訪,是否又遭遇到阻擾呢?
“沒有,因為他們知道我那麼多年來在關懷他們,而且我的片子都很正能量,而非一次性利用那些小孩,拍攝後得到的成功來作為商業用途。”
“他們知道了我的初衷,後來就沒事了。”
好在,楊紫燁長期在中國大陸拍攝了許多公益廣告,付出的努力和真心實意起到了作用。
“不要趁機用他們的痛苦來成名,這是不對的。”
眼球VS良知
紀錄片是一時,受訪者的人生是一世
無論到哪個城市,她所拍攝的紀錄片宗旨永遠不變:關注弱勢群體,或是講那些沒人想講的故事,通過“媒體”這一管道成為那盞燈,將被社會忽視了的“影子們”投射到屏幕上,進而為人所知所聞所見。
很多時候有的媒體會把受訪者或新聞事件當作“素材”,以“知情權”為幌子,不惜一切手段地深挖,為了熱度和流量可以不計一切後果,哪怕對受訪者後續造成傷害等一系列負面影響亦在所不惜。
煽情、眼淚、黑幕、血腥、風月韻事皆是吸引眼球的元素,有什麼比血淋淋的傷口更能抓住人們嗜血的本能呢?
當你手握這些流量密碼,是否捨得放手?
楊紫燁捨得,因為她把受訪者當作活生生的“人”,是用長時間建立關係和感情的“朋友”,所以她強調點到即止。
“因為拍紀錄片是一時的,他們的人生是一世的。”
她坦言,也曾經在“眼球”和“良知”之間掙扎過,但最後她拍到許多素材,未必用得上。
比如,在拍攝《風雨故園》時,受訪者不欲人知的一些家族醜事,她選擇將之刪除,以保護受訪者免受傷害。
“有許多人說,紀錄片應該把真實的內容全放在裡面,我並不贊同這說法,因為我覺得會傷害了他們。”
她說,一部成片在電影院播映後是另一回事,它是具備“生命”的,即使作為創作者也難以掌控它的發展走向,像觀眾會怎麼談論等等。
“所以你要想清楚你的所為有沒有影響到他們的人生,我覺得這是作為紀錄片拍攝者或媒體人的道德問題。”
她認為,如何將一個人立體化呈現出來,多方面還原事實,對於紀錄片拍攝者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也因此她會回訪(Revisited)她的紀錄片受訪者,關心他們在紀錄片播出後的生活,是否產生了變化?
比如《潁州的孩子》、《爭氣》,在時隔數年後,她再次回到那些地方,與受訪者再次相會。
“拍紀錄片不過是拍他們生命中的一個片段,他們還有餘生。尤其是愛滋病患者,在中國的變化是很大的,8年在中國彷彿一個世紀這般長。”
“他們在(第一部)片子裡很慘,可是之後,當地的政府、非政府組織很關注他們,他們的人生已經產生巨大的變化。”
她認為,若是隻留下他們悲哀的結局並不準確,因此她選擇再回到潁州,用鏡頭記錄他們的新生活,留下他們人生新一頁。
《爭氣》亦如此,所以《繼續爭氣》便因此誕生,每個人似乎都有了美滿的人生,充滿希望的未來。
“萬一受訪者的結局,不符合你設想的美好呢?”我小心翼翼地問。
“人生不一定那麼美好的,”她笑了一下,道:“很多時候,受訪者不會告訴你不好的一面。如果是粉飾過的就沒意思了,我可以判斷他們說的是不是實話。”
“我希望通過媒體輸出正能量或為年輕人帶來希望,我不太喜歡只是提到陰暗一面。”
我們總說“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往往最大的問題就是沒錢,這對於楊紫燁來說也是如此。
“資金是最大的挑戰,所以很感恩基金會的支持。”
她笑說,她經常勸學生若以紀錄片為事業的話,需要考慮再三,不能指望靠此飛黃騰達。
堅持、耐心和熱愛,是紀錄片拍攝者不可或缺的條件,想要入行的你,是否已經做好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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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奧斯卡紀錄短片導演楊紫燁:紀錄片是一時,受訪者的人生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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