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阵营要如何完成心目中的国族建设,不是停留在论述与主观愿望,而是透过选举后呈现出来的实力,去争夺国家机关的支配权,以便在体制内掌握资源推动政治议程,包括学校教育、意识形态、历史记忆、文化宣传等等。没有国家机关就不能推动国族建设工程。
ADVERTISEMENT
当希盟在2018年首次执政后,有一次林吉祥与马哈迪会面时,两人都提到国家当前要务是重视国族建设(nation building),虽然对这两位走过建国和冷战的资深人物而言,他们心目中对国族建设的想像并不一致,但在独立65年后,如何打造一个理想国家依然萦回在众人心坎。2022年大选后出现悬峙国会,政治精英争取组建联合政府时,事实上就是围绕着两个不同的国族建设方向而展开竞争。
本届大选西马选民投票取向极为分化,乃至撕裂,基本上是沿着族群界线作出选择。国盟取得过半数马来人选票,但胜选议员没有华印裔人士。希盟虽取得绝大多数非马来裔支持,但马来人得票不到一成五,削弱安华政府在马来政治的正当性。
过去一党独大的国阵/巫统则处在两边失血状态,既在非马来人政治上几乎遭到拒绝,在马来人选票市场上也只有三成支持。从本届大选透露的最新民意来看,社会不只呈现族群两极化,以及宗教与世俗分野,背后还隐藏了更深层的国族建设对峙,这在选后筹组政府的博弈和竞争中暴露无遗。
国族建设指的是利用国家的力量,将国内不同族群塑造出共同的政治认同,目的是凝聚国民价值,打造集体的政治身份,争取在建国的愿景上保持稳定和可行。可是,长久以来我国在国族建设上尚未成功,甚至在理念上有明显的分歧。客观上建国一代的马哈迪和林吉祥,就代表了两种不同选择,一个要在马来人优先的前提下实现有限的多元,另一个是倾向相对平等和包容的马来西亚人的马来西亚。
选后一周在组建新政府期间,社会焦点集中在何人出任新首相,但各方的竞逐远不止于政权和权力谁属,深层来看,背后抢夺的其实是未来国族建设的取向。国盟和伊斯兰党在选后大胜的乐观氛围里,他们广大的支持者期待建立一个以马来裔穆斯林为核心的政府,强化伊斯兰价值和马来政治的建制地位,非马来裔的角色与权益退居次要,所要实现的是马来穆斯林优先的国族想像。
反观在希盟这一边,其成员含盖了大马政治上相对多元、温和与城市中产阶级的改革力量,也可以涵盖东马和非穆斯林的利益,在政治光谱上有较多包容性和多样性,长期提倡另一种虽具替代意义但无法占主导地位的国族建设路线。因此,2022年大选后第一次要在悬峙国会下筹组联合政府,两个国族建设的分歧也直接摆到台面上,在体制内外都有激烈的角力。这是赤裸裸的国家机关和文化霸权的阵地之战。
在多族群社会进行国族建设工程,需要强大的中间力量来对冲与调和,过去巫统以国阵模式,试图以一种“马马虎虎的折衷方案”,来处理国族认同。国阵模式原初的特征在于,收编各族群的上层保守精英,在体制内接受巫统分配权力,从中调节社会分歧,既树立马来人主权地位,也接受社会的有限多元。但国阵模式若要沿续下去,前提是经常要保持动态平衡,避免反动与右倾,否则就遭两边的不满唾弃,这就是国阵目前的窘境。
各大阵营要如何完成心目中的国族建设,不是停留在论述与主观愿望,而是透过选举后呈现出来的实力,去争夺国家机关的支配权,以便在体制内掌握资源推动政治议程,包括学校教育、意识形态、历史记忆、文化宣传等等。没有国家机关就不能推动国族建设工程。
2022年大选后,西马的政治版图形成族群和地域的明显区隔,对国家的凝聚与统合前景不可谓不严重。国盟和伊斯兰党势力崛起,令他们突然有了夺取国家机关的机会,并与希盟向来宣扬的国族论述展开一场政权争夺战。由于彼此的国族想像有所差异,社会舆论最后关注的不只是首相的人选之争,而是对未来政体的排他性或包容性的理念抉择。人们认识到,筹建政府的斗争不是一般的议会政治博弈,而是政治共同体内的价值与制度的对抗。
由于君主立宪的体制,王室适时作出了调节和折衷,我国渡过了一次国族建设的断裂与转向,但不等于这个根本问题获得解决,如果社会的中间力量没有扩大,政党竞争无法趋中和趋同,族群和宗教的界线就会僵固起来,类似的国族建设之争将会在未来十年持续上演。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