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健偉／愛上蕎麥麵
在東京的最後一晚，約了旅居當地的友人吃晚餐。友人傳短訊問我在東京的最後一餐想吃什麼？壽司？烤肉？鰻魚飯？在擁擠地鐵上的我想了一會，默默地在手機上輸入3個字：蕎麥麵。
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蕎麥麵的呢？一度也喜歡吃日本另外兩種國民麵食，即拉麵和烏冬麵，但隨著年齡增長飲食習慣有變，口味轉淡，對坊間各式濃郁重鹹的拉麵不敢恭維，於是轉而吃起清淡爽口的蕎麥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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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蕎麥麵又分熱食和冷食兩種。熱食是湯麵，而冷食是蕎麥麵最經典的食用方式。將冰涼的醬汁淋在裝了蕎麥麵的碗裡，叫做冷蕎麥麵；如果是將煮好的蕎麥麵過涼水後盛放在竹簍上，然後蘸著醬汁吃，叫做竹簍蕎麥麵。
我喜歡後者，自己偶爾也會下廚料理冷蕎麥麵。兩筷尖夾起一小團冷蕎麥麵，淺淺地蘸一下湯汁，徐徐入口。醬汁不能奪主，要堂堂正正清清爽爽，讓口腔全體好好享受蕎麥麵本身的口感和香氣。
我在東京光顧了一家“十割蕎麥”麵店。一割就相當於中文裡的一成，所以十割就代表十成，意即百分之百。這百分之百指的是蕎麥麵原料蕎麥粉的比例。因此十割蕎麥指的是隻用蕎麥粉和少量的水製成蕎麥麵，至於較常見的“二八蕎麥”，就是指使用兩成的小麥粉和八成的蕎麥粉所打出的蕎麥麵。
忘了在哪裡讀到，純蕎麥粉並不含有粘合的成分，因此很難做成麵條的形狀，而小麥粉就扮演了這個角色。換句話說，不含小麥粉的十割蕎麥對於打蕎麥麵功夫的要求是最高的，而且蕎麥香氣尤其濃郁。
功夫比你強，麵條比你香，十割蕎麥矜貴得有理。
點了一道海膽冷蕎麥麵。蕎麥麵上鋪上鮮黃色海膽，海膽底下一把紫菜絲模仿海膽黑色棘刺，是廚師耍的小幽默。勁道十足的手扞蕎麥麵，搭配醇厚細膩的海膽，淋上以海膽調製卻清爽可口的醬汁，每一口都讓人驚歎又滿足！
餐檯後不斷在和熟客說笑的老闆遞上了一個小茶壺。這壺裡裝的是蕎麥湯，也就是川燙過蕎麥麵的熱水。這蕎麥湯據說含有豐富的維他命和抗氧化物質。蕎麥湯本身沒有什麼味道，但倒入剩餘的蕎麥麵調味醬汁中，就成了美味的湯頭。
吃完蕎麥麵意猶未盡，再來一小碗溫熱可口的湯頭，成為最後到位的細節。俗世難得精準，但這一餐無可挑剔，是食客如我可遇不可求的福氣。
晚餐後返回友人家，收拾行李時友人問我，過去幾天睡得可好？其實說起來自己也感意外，向來出門認床認枕頭，常在陌生旅館輾轉難眠的我，在友人家竟然每晚熟睡到天亮。
友人家的枕頭雖小，卻沉甸甸的，摸起來似裝滿了細小結實的顆粒，巧妙地承託我的頭。趨近一聞，似有淡淡香氣凝聚於枕周。
“你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嗎？”友人帶著笑意賣起了關子。“是蕎麥殼。”
原來這蕎麥不但出現在我餐桌上，還夜夜伴我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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