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个小时,此刻是他体内肱骨——也就是人类上肢最粗壮,连接肩关节与肩胛的骨头,在车祸中断开的累积时数。抱着肿胀淤黑的手臂在沙发挺直腰坐了7天,手术仍在排期,他没有埋怨,甚至淡定自若,连痛也不喊一声。
期间,除了到药剂行买弹力绷带给他固定骨折处、定时替换冰敷止痛,我尽可能沉默,心知只要一张嘴就止不了呼天抢地的咆哮。因为他的逻辑,我不解——既有保险,亦非付不起手术费,为何明知道政府医院病人多,医生少,却宁愿痴痴轮候,还偏不告知院方自己是公务员,而且是个医生。这一连串自虐的决定使我头脑发热,血压飙高,因焦虑而鼓起腮帮子憋气的模样像极了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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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蚊乱舞、壁虎低鸣的那几个长夜,按闹钟提示每3小时起床一次,通过百叶窗遥望他在沙发直挺坐着,手执遥控器在动物星球、NBA篮球赛和港综《超级无敌奖门人》之间来回打发时间,客厅亮着微光,弥漫平静氛围这画面看起来不真实,甚至魔幻。
一记闷锤敲在心口
术前,骨外科递来报告和照影,他于同意书婆娑签字后,竟还有心思给我递杯水,拍拍椅子请我坐下,待解码的弦外之音悄然而至:
“我是衡量过得失之后才这么做的。还记得医学院毕业前宣读希波克拉底誓词,教授看我们念得不痛不痒,于是希望我们在走上志业前,有幸生场不大不小的病,受点不致命且能痊愈的伤。”
别看他这话说得虚弱而缓慢,当中每字每句都像一记闷锤敲在心口,震得我头皮发麻、双眼瞪大。他浅笑着示意我冷静、冷静、再冷静,才继续说:“教授这样不是诅咒,是祝福。当我跟着长龙排在候诊室外,忍痛接受手术最快得排到9天后的现实,并且以病人身分在时间长河里感受等待被救治的心情——这所见所闻,有助我体会伤痛、明白病家所需,对日后执行职务有大益处。”
万事万念似乎在顷刻得到相应于心的理解,惟康复需时,那亦是另番风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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