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孤鳥／閱讀是一種滴水穿石的力量──“閱讀”《IQ.Rock》
就在就快結束的2022年，我們在Anomalist Production（另類製作）的《IQ.Rock》這出馬來戲劇（含少量英語）裡，見證了一個馬來西亞式的教育改變命運的故事與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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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Q.Rock》，直譯“智商·石頭”。但iqrock連讀起來就像阿拉伯文的iqra，也是可蘭經的第一句裡的首個詞語，意思是閱讀。本劇一開場，（多年後）已成為教師的阿齊姆（Azim；Fimie Don飾），在一個儀式感極強的場景裡對一群學生講話：一開口就以重音方式唸了3次“iqra”。接下來他以極富激情的演說方式，說了一長段獨白，內容全是閱讀的意義──從個人生活、生命所需，上升至家國世界天堂地獄，全與閱讀脫不了干係。最後，這個富有詩意的序幕在阿齊姆又一次的“iqra”的重音中結束，故事開始。
本劇講述阿齊姆的故事。他就讀於墾殖民區的一所國民中學（SMK Sri Serting），決心通過教育之路，實現階級上升。他學校裡大部分同學與他的意願相反：對學習沒有興趣，一種聽天由命的態度，準備跟隨父輩的腳步，繼承橡膠園的割膠工作。一位新來的英語老師瑪麗（Mary；Ranessa Theyakaraja飾）的熱情與教學方式逐漸改變了他們的心態。瑪麗經歷了學生從開始的抗拒到逐漸接受，與上司時而觀望時而質疑的眼神，仍孜孜不倦地尋求方法改變這些孩子的命運。
這個故事聽起來就像許多電影的模式一樣──一位有愛心又具教育理念的老師，以闖入者身分，來到一所鄉村學校，激活了孩子們的學習熱情，點燃了他們對未來的希望。
真實經歷搬上舞臺
但根據導演兼編劇凱里（Khairi Anwar）所言，本劇故事實際上就來自他的好友，也是本劇的聯合編劇阿齊姆（Azmi Hud，本劇主角借用了他的名字）的真實經歷。編劇阿齊姆幼年就住在森美蘭州的墾殖民區，文盲的父母就是割膠的墾殖民，阿齊姆對學習興趣不大，曾3次在SPM考試中掛科，後來搬到吉隆坡後才意識到教育的重要。在墾殖區裡，無心學習又無人引導的青少年有太多的精力要發洩，於是捲入了非法摩托賽車、藥物濫用和不安全性行為等活動。戲劇把這些現象作為時空背景來表現。凱里回答我的詢問時透露，劇本有80%的內容是真實的。原型人物除了阿齊姆，還有男配角沙哈爾（Shahar；Megat飾）、男主角的父母、妹妹這3人也是編劇阿齊姆的父母和妹妹為原型。本文提這些劇本源頭背景的目的是：我看到的戲劇的呈現，滲透著非常質樸的生活真實感，彷彿透露了一種優秀創作的真諦──無需挖空心思閉門造車，只要走出去發現真實的生活，把那些感動你的搬到舞臺上，就能感動觀眾。在寫這篇文章的間歇時，剛好看到顧長衛的電影《微愛》，片中通過角色說出來的兩句話剛好也是這個意思：
生活比我們想像的更不可思議！
生活是最牛X的編劇！
本劇的結局是光明的，也是虛構的。瑪麗成功轉變了學生的態度，燃起他們的理想，然後她“功成身退”──在任職期間患癌死去。凱里解釋這個結尾時透露，他認識很多為馬來西亞而奉獻教育熱情的好老師，他發現他們的真實經歷都有相似的故事情節。我想凱里是刻意以這樣的“成功”，去激勵處在相似環境的教師或學生，讓他們從戲劇裡獲得力量去堅持。所以我解讀這樣的結尾是理想主義的勝利，是給奮鬥者的撫慰。只是安排瑪麗患癌死去，離不開一般的煽情窠臼。但可以理解編劇的目的也是激勵，幫助鄉區學生通過教育改變命運的信念之火，並沒有隨著瑪麗的離世而熄滅：戲劇在較早的場景中讓阿齊姆改變了志願──從想成為一名FELDA（聯邦土地發展局，這是管理墾殖民事務的政府部門）官員到申請師訓，成為教師。這是“教育改變命運，階級上升”主題的昇華，戲劇開場時阿齊姆的獨白就是對瑪麗精神的召喚。
瑪麗這個角色，是編劇竭力塑造的醒覺者和聖火傳遞者。本劇通過瑪麗之口，指出國家教育體系的弊端：他們把最好的老師送到最好的學校，教最好的學生；把新來的沒有經驗的老師送到表現不佳的學校、農村、墾殖民區。又嘲諷內閣部長們把孩子送到私立和國際學校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可以說戲劇要寫的是瑪麗以一人之力，對抗教育體系的荒謬而帶來的鄉區學校的不堪局面。衝突在劇中的表現，一方面是學生對一個外來者的蔑視，對她想要改變自己的習性或原來舒適生活的抗拒。在家長那裡則表現出對異族人的隔閡與猜疑；瑪麗以主動接近（家訪）、提供幫助（補習）、原諒（被冒犯後不遞出學生）化解這些衝突。
改變從自己做起
另一更大的衝突是來自教育體系的附庸者──校長萊曼（Leman，Ashraf ModeeZain飾演）戲裡有句精彩臺詞出自萊曼之口：“為了每個人的利益，我們是需要改變的人”。這是萊曼以自己對現實的認識，給予瑪麗的忠告。而隨著這句話在戲劇靠近尾聲時，被瑪麗引用來回敬萊曼時，臺詞被賦予了新的意義，成了警句。
但戲劇無法或無意讓這種對抗構成巨大尖銳的戲劇衝突，因為編劇清楚現實情況的積重難返而找尋另一出口：“如果我不能改變系統，那麼我會改變對的人”。在劇中這個對的人就是阿齊姆。通過阿齊姆，瑪麗取得突破口，改變了一定程度的學風。這是戲劇提出的很有價值的改革觀念：從自己做起，改變一個人也是改變。而它帶來的影響並不一定只限一個人，涓涓細流可以匯成大河，這是戲劇要鼓動的改變精神。
看完全劇，我們可以感受戲劇主題的衝擊──閱讀獲得教育，教育帶來改變。而劇名中的“Rock”也在暗喻頑石可以點頭，也可以擁有智商，因為閱讀就是一種滴水穿石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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