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網
星洲網
星洲網 登入
Newsletter|星洲網 Newsletter 聯絡我們|星洲網 聯絡我們 登廣告|星洲網 登廣告 關於我們|星洲網 關於我們 活動|星洲網 活動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副刊

|

專題

|

週刊專題

發佈: 7:00am 02/01/2023 4822點閱

文學

花蹤

作品

參賽

梁馨元

文學獎

年終專題

週刊專題

出版

評審

【跨年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藝文篇】當評審機制引起質疑,文學獎還能相信嗎?

報道:本刊 梁馨元,照片:受訪者提供

今年,香港中文雙年獎新詩組因遭康文署取消得獎資格而從缺,亦被指責需遵守香港法律。原在去年業已評定的二本獲獎詩集與候補,分別是周漢輝《光隱於塵》、陳李才《漫長的霧 黝黑的光》以及曾泳聰《戒和同修》,在比賽時隔一年半公佈成績之際被消失,去年12月更是在公共圖書館慘遭下架。如此,文學獎作為一種“權力遊戲”,必然有其“遊戲“運作的機制——如某種(潛)規則的確立。然而,是誰賦予了制訂規則的權力?作為者的我們,是否又能對它產生全然的信任?

當你主動參與,似乎便承認了這麼一種權力。雙年獎新詩組事件的發生,彷佛讓我們看到了文學獎機制所存在的缺陷,繼而引發“我們還能否相信文學獎”的思考。文學獎一直以來都是文學新星亮相的舞臺,然而對身為數字原住民的90、00後寫作者來說, 文學獎不再是他們展現才華的唯一舞臺,如此一來他們又是為了什麼而參賽(或不參賽)?又有沒有人曾對評審機制起疑?且看看十位已在國內外文學獎嶄露頭角的年輕寫作者怎麼想。

ADVERTISEMENT

報道:本刊

照片:受訪者提供

1. 你(還)會想參加文學獎嗎?

2. 若會,為什麼?(請勾選最多兩個)

A:獎金

B:個人價值

C:機會

D:夥伴

E:作品被評價與討論的機會

F:其他

3. 你認為到什麼樣的情況會不再參賽?

4. 文學獎輸了懷疑自己或評審?

A:應該是自己不夠好……吧

B:額,還是很喜歡自己的作品啊,可能換一批評審就不同結果了

5. 未來有一天,參賽與當評審的機會只能擇一,你更想選哪個?為什麼?

A:參賽

B:當評審

6. 若今天你被賦予無上權力,因而可以挑戰文學獎的機制,哪個部分是你首先想到的?

鄭羽倫
【年終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藝文篇】當評審機制引起質疑,文學獎還能相信嗎?
鄭羽倫(受訪者提供)

* 著有詩集《如果時間尚未磨損》,畢業於拉曼大學生物科技系,現於管理與科技大學就讀工商管理碩士,並同時任職醫藥產業。曾獲海鷗文學獎、文學獎新秀新詩獎、臺灣宗教文學獎、臺灣X19全球華文詩獎等。

1. 會

2. A、B

3. 拿了3座花蹤新詩首獎或40歲以後就不參加單篇競技的比賽了。

4. B

5. B。那時創作歷程更豐富了,得到的多,跌的倒也會更多,可以分享給參賽者,也可以看看各個參賽作品的思路,產生創作的思維碰撞,也可以提升自己。

一直參賽怕給人家講。

一直參賽如果還不得獎更加__(我指我自己罷了。)

6. “創作月薪RM20k”,為期兩年。

增聘各個年齡層的評審,從20+、30+、…、60+至少五位,單一年齡層的評審品味差距可能不遠,一些前衛的玩法可能難以被接受。

新詩組五十行的行數限制應該改為三十五或四十行以內,因為不是每位作者都擅長把詩寫長,二三十行以內的好詩也很大可能會在比賽中敗給寫滿五十行的作品,因為寫得不夠大不夠滿。

建議花蹤把評審獎名額從一個增加至兩個。

新詩的篇幅較短,可以嘗試取消單篇競技的機制,改為以3至5首作品參賽,這樣或許可以制衡大題材在比賽中的優勢,如果5篇作品都是大題材,很容易產生審美/閱讀疲勞。”

盧姵伊
【年終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藝文篇】當評審機制引起質疑,文學獎還能相信嗎?
盧姵伊(受訪者提供)

*1993年生,吉隆坡增江人,畢業於臺灣國立中山大學。任職出版社編輯,與葉福炎合編《什麼?!詩刊》。曾獲旅臺文學獎散文首獎、海鷗青年文學獎散文首獎等。

1. 會

2. B、E

3. 已經在該組別獲獎,或已出版的作品得到肯定

4. A

5. B。藉由參與討論作品,希望和其他評審能夠更多交流,並且為心目中的好作品爭取位置。好作品當然是主觀的,除了作品足夠優秀成熟,也要注意有沒有不同的風格,可以為當下的文學環境帶來刺激。

6. 增加沒有國籍限制的翻譯獎項吧(將馬華文學翻譯成英文)

黃子揚
【年終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藝文篇】當評審機制引起質疑,文學獎還能相信嗎?
黃子揚(受訪者提供)

* 黃子揚,曾獲鍾肇政文學獎、方修文學獎、嘉應散文獎等,著有散文集《徒手殺死那隻狐狸》。

1. 會

2. A、F: 獎盃很漂亮(比如花蹤、海鷗和臺北文學獎)

3. 等拿到自己心目中的文學獎中的文學獎(比如時報/花蹤,林榮三是不可能的了)之後,就不會再(以單篇)參加比賽了

4. B

5. B。小孩子才參賽,大人就要當評審(愛開玩笑)(結果自己還在參賽)。說真的,參賽是為了被看見,但評審是去進行「看見」這個動作。我自己在文學創作這條路上領受了太多別人的鼓勵和恩惠,我希望自己也可以有祝福新人的力量。畢竟文學獎就是一個大家在平日創作中使出最大實力/企圖心的一次越級打怪,透過評審工作,認真閱讀並給予實際看法和建議就是其中一個幫助新人的方法。至於得不得獎其實只是一個運氣的機制,至少我盡好當一個讀者的本分,為好作品加冕。

6. 須視個別文學獎而論。我希望花蹤從截稿到頒獎典禮三四個月內就結束、得過首獎不準參加下屆比賽、提高新秀獎金等等。我希望馬來西亞多有一些出版類的輔助計劃(也可視為文學獎?),像臺灣國藝會或教育部的那種,或類似臺北文學獎年金類,以提交「出版計劃書」並寫成書本來辦,多刺激書籍的出版而不只是單篇競賽。最後其實馬來西亞華文文學獎沒什麼機制好挑戰的了,因為馬華文學也沒什麼文學獎了呀(苦笑)。被賦予無上權力的話我倒希望馬來西亞多舉辦一些文學獎,不然新人很難出頭。

 
鄭田靖
【年終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藝文篇】當評審機制引起質疑,文學獎還能相信嗎?
鄭田靖(受訪者提供)

*96年生於大山腳,廈大中文系與北師大比較文學碩士畢業,南加大東亞系博士生。曾獲海鷗青年文學獎、全國大專文學獎首獎等。出版個人詩集《鹿鳴》(2022),詩作入選若干文學選集。主編《口口:馬華有聲詩刊》。

1. 會

2. 不排除參加,如果參加也不會有特殊的理由,想參加的時候參加。

3. 覺得參賽不重要如無法提升自己的時候

4. B

5. A。二者不是上下階級關係,而更多是不同的體系。作為有創作欲的作家來說,當然沒有什麼比創作(乃至於參賽)重要。擔任評審只是次要的。擔任評審不是為了讓你自己有優越感,平時當玩笑來說還行,要真那麼想就真的價值扭曲,擔任評審揹負的其實是對作品以及更寬廣的文學批評與接受史的重要責任。況且,好的作家未必是好的評審,自己能寫得好與能夠批評完全是兩回事,給不會批評的好作家當評審就是一種資源浪費,也會傷害參賽者的最佳利益。

6.我可能不太會去“挑戰”(別人辦的)文學獎機制,不滿可以用很多“抗議”的方式:不參賽、批評或建言。機制是活的,是人定的,沒什麼不能改。非常現實的說,馬華文學圈的文學獎建制並不是很成熟,當然很感激有這些出錢出力的單位/愛文學之士不遺餘力地支持,但方向不太對,恐怕事與願違。有些文學獎確實對於文學獎機制要更有敏感度,比如單篇文學獎的定位,以及所謂“老新秀”等現象該何去何從,這都需要深刻檢討馬華文學大環境的變化。文學獎對文學圈的階層流動有不少作用(反作用亦然),為此就應該更加謹慎,適時而動。公開展開說明未必是好事,如果有(好幾個)文學獎籌委會覺得有必要,可以再聯繫交流,一起改變,總比單薄的力量來得好。

王晉恆
【年終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藝文篇】當評審機制引起質疑,文學獎還能相信嗎?
王晉恆(受訪者提供)

*馬來西亞90後青年寫作者,曾獲花蹤新秀文學獎、金車詩獎、香港青年文學獎及全球青年散文獎等文學獎,作品散見於報章及文藝雜誌。

1. 會

2. B、C

3. 水準已經超越該文學獎

4. A

5. A。因為我享受匿名投稿,試驗自己實力的過程。每一次參賽,都會覺得自己的創作力再度迴歸鮮活的狀態。

6. 得過獎的應該被禁止參賽幾年,把機會讓給後進。

陳宏量
【年終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藝文篇】當評審機制引起質疑,文學獎還能相信嗎?
陳宏量(受訪者提供)

*96年生,畢業於拉曼大學中文系。愛詩,愛歌,愛一雙能發現美或不美的瞳孔。苟活於世,慶幸學會了寫作,能與身邊的人砥礪前行。曾獲花蹤文學獎,香港青年文學獎等。

1. 會

2. B、E

3. 足夠被認識的時候吧,畢竟從寫作擴展開來的朋友圈,對我來說是相當珍貴的。

4. B

5. A。當評審很累,甚至酬勞可能還比得獎的獎金少。從中獲得的成就感也有所不同,就個人而言,會傾向喜歡得獎的成就感多一些。

6.設定曾獲獎者不能再參加上一次得獎的單篇組別,但可轉而參加其他組別,從而讓更多作者與作品被看見。

 
陳凱宇
【年終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藝文篇】當評審機制引起質疑,文學獎還能相信嗎?
陳凱宇(受訪者提供)

*97年生於吉隆坡。2020年畢業於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中文系(副修創意寫作),2022年畢業於新加坡國立教育學院。曾獲新加坡大專文學獎、《聯合早報》金獎、花蹤新秀文學獎、港大散文獎。

1. 會

2. C、E

3. 不再需要經過文學獎證明自己的寫作能力/不再寫作

4. B

5. B。希望用另一個位置看待寫作、審視自己的寫作

6. 文學獎題材

丘凱文
【年終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藝文篇】當評審機制引起質疑,文學獎還能相信嗎?
丘凱文(受訪者提供)

*99年生,現為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碩士生、《學海》專欄作者。曾獲花蹤文學獎、香港青年文學獎、方修文學獎、海鷗青年文學獎等獎項。作品散見於《香港文學》《滇池》《馬華文學》《文藝春秋》等國內外文藝刊物。

1. 會

2. A、B

3. 功成名就(?)

4. A

5. A。因為聽說本地評審費不高(逃)

6. 增加出版基金類的文學獎

上官宇恆
【年終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藝文篇】當評審機制引起質疑,文學獎還能相信嗎?
上官宇恆(受訪者提供)

*00後,柔佛居鑾人,《大馬青年》投稿小組成員,曾獲國立中興大學中興湖文學獎、鑾中文學獎、遊川短詩獎等。

1. 會

2. B、E

3. 已經出書,並且有能力完成自己理想與想像中作品論述時。

4. B

5. B。當評審可以看到更多的作品,從作品討論的過程中,看見其他創作者所以寫與說的不同視角,也可以透過作品回應自身創作技巧和理念。

6. 評審制度的部分吧。通常文學獎特別是複審和決審的人數基本都很固定,除了評審真的能夠以相關經驗對作品感同身受外,大部分評審追求的還是四平八穩的作品。所以很多好的作品可能不夠完整或是未能與評審的經驗產生共鳴,就被刷掉。我其實很希望到了決審環節,除了是以評審團討論的方式外,希望也可由讀者群參與。這讀者群未必是專業作家也可以是其他不同身分,以閱讀作品後給出分數,但不參與討論。最後以決審評審和讀者群兩邊佔據各半分數之總和來決定成績,感覺會讓有趣程度和技術整體性的最終判準提升更多。

邱然
【年終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藝文篇】當評審機制引起質疑,文學獎還能相信嗎?
邱然(受訪者提供)

* 00後,畢業於居鑾中華中學第三屆文科,目前為上海復旦大學新聞系本科大一生。檳城全國微型小說、同窗文藝獎、全國瑞玉杯散文獎、寸草心徵文比賽等。

1. 會

2. A、F: 喜歡文學的競爭,輸掉也沒關係,就當做學習

3. 當有一天我寫詩如李白、泰戈爾;寫散文如培根、余光中;寫小說如紫式部、托爾斯泰,那我應該就不參加了!

4. B

5. A。我會選擇參賽,除了我的能力還不足以當評審以外,參賽可以給我帶來的收穫和快樂會更多。

6. 可以的話,像詩歌這一類短篇幅的文體,前十名或者冠亞季的名次討論,我希望可以被安排在頒獎禮現場。很想看評委是怎麼權衡和抉擇冠亞之爭的!

系列專題:
【跨年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司法篇】當判決出現爭議時,我們還能相信公義嗎?
【跨年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政治篇】當選票無法替我們說話,我們還相信政治能重整國家秩序嗎?
【跨年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詐騙篇】當詐騙手段防不勝防,我們還能相信這個世界嗎?
【跨年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教育篇】當大企業招聘看重能力時,我們還能相信大學學歷嗎?
【跨年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網紅篇】當網紅行銷踩地雷時,我們還能相信名人代言嗎?
【跨年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災難篇】當救災無力、災民自救時,我們還相信政府能消災解難嗎?
【跨年專題:我們還能相信什麼?/虛擬世界篇】當元宇宙夢想欲振乏力,我們還能相信NFT和元宇宙有未來嗎?
更多文章:

【檔案館/01】國家檔案局──留住一個國家的歷史記憶
【檔案館/02】馬大檔案館──舊照片,承載馬大那些年的回憶
【檔案館/03】來西亞設計檔案館──探問設計找尋答案

打開全文

ADVERTISEMENT

熱門新聞

百格視頻

發佈: 7:00pm 29/03/2025 276點閱
走進那一座日本文學的高牆——早稻田大學村上春樹圖書館巡禮/顏書韻(金馬侖)

回來一個多月了,每每回想起走進早稻田大學校園的那個早上,我的腦海都會油然浮現出村上春樹圖書館外,那成排燦光熠熠的銀杏並木,在深秋準備入冬的清透晨曦下閃耀著格外動人的金黃色澤。

而我是次的行程,其實是專程走訪那群奪目的銀杏樹背後,由近年來名氣愈發響亮的日本建築大師畏研吾親自操刀設計的“早稻田大學國際文學館”,又名“村上春樹圖書館”(村上春樹ライブラリー)。

從來不敢說自己是村上的忠實書迷,因為接觸他的作品數量不算多,也未有把大師的歷年書目如數家珍地一一拜讀完畢。我讀的第一本長篇小說是2004年的《黑夜以後》,相較於他名聲大噪的《挪威的森林》、《海邊的卡夫卡》等,《黑》算是不太為人所熟知,卻在我心中留下了重要位置。

而我真正熱衷的村上文字魅力,反而是他寫的雜談和紀行隨筆,記得當初讀到《尋找旋渦貓的方法》時,那種信手拈來的筆意教我震撼,接著我便和許多人一樣,掉進了村上築構的文學隧道,著迷於他總是奇幻又寫實的獨特世界觀。

據說畏研吾正是以“隧道”為靈感,將設計語言貫穿整座圖書館。村上春樹圖書館坐落於村上畢業的母校早稻田大學內,是2021年秋天早大設立的國際文學館,村上親自捐贈了諸多私藏著作、手稿、翻譯作品以及他熱愛的古典爵士樂黑膠唱片(據說有兩萬張)等,讓圖書館名副其實,並免費開放,書迷能在此近身感受村上勃發不輟的創作力與細緻優雅的生活品味。

穿過週末早晨的清寂校園,第一個映入我眼簾的,就是纏繞在長方形建築物外頭如扭曲隧道般的木製鏤空頂棚,一路從正門口蔓延至建築側邊的B1出入口,形成一道行雲流水的視覺效果。站在宛如意識流裂變的正門口前,我想起《1Q84》的青豆,或許穿過這道拱門就會捨棄身後的現實,踏進擁有兩個月亮的世界吧。

圖書館內的溫馨木質格調與建築外的極簡白牆形成兩種對比。館內藏書豐富,有按照時間軸排列村上作品的實體Discography,順著書架上的年序慢慢遊移,從他初試啼聲的處女作《聽風的歌》到2023年出版的最新長篇小說《城與不確定的牆》循序漸進,彷彿也把作家的半生走了一遭。

通往村上文學世界的隧道

圖書館的訪客不多,閱覽室裡分外安靜,而我必須頻頻壓抑住自己隨時想要驚呼的衝動才行,因為每走幾步,當我看見自己拜讀過的村上作品靜靜立在書櫃上時,總會興奮得像看見櫥窗裡擺賣著最新糖果的孩子,對身邊的你悄聲指認著,說出“這本是我讀過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集”、“原來原文版封面和中譯版是一樣的”諸如此類的讀者共鳴。

村上圖書館蒐羅了各種村上譯本,因此在這裡,除了能夠瞧見日語原文書的封面,也有機會欣賞來自各國的裝幀設計,而我熟悉的臺灣時報文化出版的繁體中文版亦陳列其中。

看著那些同樣擱在我老家書櫃上也許早已泛黃的熟悉封面,或是當我小心翼翼從架上取下來輕輕翻閱時,我或許就像《刺殺騎士團長》裡的主人公,無意識地走進了搖著響鈴的洞窟,墜入了村上的隱喻時空,同時也回溯了20年前的我自己,那個伏首案前陶醉在小說裡的純稚少年。

一樓圖書館的中心位置設有通往地下一樓的階梯,挑高至二樓的天井再度具現了畏研吾“隧道”的主題元素,將兩邊牆體書架的木板延伸向上,彼此銜接,在室內形成一座巨大的鏤空拱道,既壯觀又柔美,可說是村上圖書館最具標誌性的設計。

我沿著樓梯往下走,看見兩邊牆上繼續展示著更多村上親自翻譯成日文的著作——村上除了寫小說雜記,偶爾也翻譯英語作品——然後一邊忍不住這麼想:這不就是一條通往村上春樹文學世界的隧道麼?這條隧道連接了無數讀者和作家的過去與未來。那一年我沒有在某種機緣下捧起那本《東京奇譚集》的話,我可能今天就不會來到這裡,不會因一本書而試圖走進這座文學的高牆……

於是我站在了這裡,被一本本夾收著過去幽影的書作所包圍,每輕輕觸碰一次,就會像《城與不確定的牆》裡的“夢讀”觸碰古夢一樣,抖落了大量時間的塵絮。在這裡你會終於忘卻自己旅人的身分,在爵士樂輕柔的樂聲中和自己輕聲細語,宛如創作者在紙頁前總是忘我地織綴天馬行空的自由。

地下一樓除了咖啡廳和一臺以前村上在國分寺經營爵士咖啡館“彼得貓”(ピーターキャット)時用過的三角鋼琴,還有一處復刻了村上春樹寫作書齋的角落。北歐風格的沙發與波斯地毯佔據了大半個房間,一邊的矮櫃上擺了一對原木盒(Bandsaw box),另一面牆則做成了黑膠唱片展示櫃。

寫字檯就在沙發後方,電腦前的筆筒插著每一根都削得剛剛好的鉛筆(非常村上!),可以想像村上大叔先是站在唱片櫃前挑選一張想聽的黑膠,然後拿到書桌後方的唱機播放,再坐到電腦前開始寫作的景象。

我幻想著我在遙遠赤道土地上讀到的那些角色那些場景那些物語,便是在這樣的空間裡一筆一畫誕生出來的,想像年屆76歲的村上仍在勤奮不懈地用文字砌磚造牆,如他風雨無阻的每日跑步一樣,風雨無阻地在文學的跑道上邁步前進。

於是我逐漸明白,有些事値得你日復一日慢慢打磨,尤其在這個迅捷不迭的網路時代,比如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戀,或是寫一部自我完滿的長篇小說;而寫作與戀愛,於一位文學信徒而言,不過是同一件事情罷了。

等到我步出暖氣充沛的圖書館來到寒氣逼人的早大校園,便愈發肯定東京的冬寒是越來越濃了。那一排銀杏並木依然花枝招展地炫耀著這個金秋的最後一抹神采,偶爾快步走過一兩位學生或是教授模樣的人,裹著大衣,藏著雙手,繞過我眼前的校舍轉角,消失在視線之外。而我,回頭望了最後一眼那漂亮得惹人憐惜的銀杏,便也準備離開校園,暫且告別身後的高牆,遁入俗常瑣碎的光暈裡。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