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7:10am 08/01/2023

林福炎教授.我國補貼機制改革之路

林福炎教授

補貼改革對我國來說不是一件新鮮事。回顧補貼改革史，從第五任首相阿都拉到第九任首相依斯邁沙比利，所有的補貼改革都以失敗或無疾告終。現任政府該以史為鑑，補貼機制改革固然是必走之路，但需選最優之路。改革需緩辦，忌倉促執行！

在2022年的最後一個月，團結政府宣佈將盡快改革補貼機制，在幾個月內實施針對性補貼。據報道，我國現有的無限制補貼，負擔重且不公平，例如2022年770億的補貼，幾乎是2021年132億補貼的六倍，這確實讓人擔心現有補貼機制的可持續性。此外，由於收入高，消費也高，高收入者從現有補貼機制中，獲得最大的好處；反之，低收入群體，消費低，所獲得的補貼最低，這進一步加劇收入差距。

根據數據，低收入群體的汽油補貼使用率為22%。以此類推，2022年的770億補貼，只有170億左右用在低收入群體，大約600億是用於不應獲得補貼的群體。引用前財政部長的比喻，這600億可建120家醫院（300張床位），或者1200所學校（30間教室）。因此，即使只是一年的補貼浪費，如能避免，它可給國家經濟帶來巨大的發展。反過來說，如果補貼浪費持續，它將成為經濟發展的絆腳石。

所以，補貼機制的改革勢在必行。然而，補貼改革的倉促執行（在幾個月內實施）和改革工具（針對性補貼）是有待商榷。

國家經濟正從疫情中復甦，面臨物價上漲，世界經濟放緩，中美貿易戰等等各種挑戰和不確定性，此時倉促執行補貼改革，將會添加不確定性，對經濟困境雪上加霜。我國經濟就像一個正在發高燒的人，不宜動手術。更何況，無限制補貼在我國實施已久，全民已經補貼上癮。這就像一個病人的腫瘤太大，醫生需先使用藥物和化療來縮小腫瘤，然後才可進行外科手術切除腫瘤，不然病人有很大可能會在手術中去世，腫瘤沒了，命也沒了。另外，補貼經濟學（Economics of subsidy）的研究也明確指出，全面的規劃是補貼機制改革成功與否的關鍵之一。

簡而言之，我國此時此刻不宜倉促執行補貼機制改革。政府應仔細地規劃全面的補貼機制改革，選出最佳的長期改革路線圖，分階段實施補貼改革。補貼改革是我國必走之路，但需選最優之路。

行為經濟學（Behavioural economics）中有一個損失厭惡（Loss aversion）理論。從心理角度來看，損失帶給人們的痛苦是大於同樣數量收益所帶來的快樂。例如，失去100令吉的痛苦是大於得到100令吉的快樂。所以，與收益相比，人們對損失是較為敏感。補貼改革會給低收入群體帶來損失，我們需要在改革執行之前提供補救措施來減少損失厭惡的影響。例如，伊朗在2007年開始分階段實施汽油補貼改革，在汽油補貼下調前，貧困家庭會先獲得一筆現金來補償補貼改革所帶來的損失。這筆現金先轉入貧困人民的銀行賬戶，但只能在補貼改革之後才可使用。這大大減少了損失厭惡影響，也減少貧困群眾對補貼改革的抗拒。分階段實施也使政府有足夠的時間，讓利益相關者參與改革，教育民眾改革的重要性，並準備更好的社會福利網來保護窮人。

從補貼經濟學來看，補貼機制可分為三種：無限制性實物補貼、限制性實物補貼（針對性）和現金補貼。從無限制改成限制性補貼，理論上，的確可提高效率和公平。但是實踐上，市場仍然存有兩種價格（有補貼與沒補貼價格），我們要如何區分符合補貼價格條件的消費者？如何確保補貼價格不被濫用？因此，實施針對性補貼，我們面臨各種挑戰和成本，其實施成本可能高於其所能節省的補貼浪費，最後得不償失。因此，政府可考慮實施現金補貼，也就是市場只有一個非補貼價格。低收入群體會因補貼取消而損失，政府將為此損失提供現金補償。通過大數據，政府可估計此損失，做出合理的現金補償。在這種情況下，市場不受干預，能高效運行，同時低收入群體可獲得合適的現金補償，社會平等得以維持。

這現金補貼是與一元即一元原則（Principle of a dollar is a dollar，公共經濟學理論）一致的。根據這個原則，在市場經濟公共措施上，我們以效率掛帥，窮人的一塊錢等於富人一塊錢。而社會平等目標則由稅收與轉移支付（包括現金補貼）來實現。這樣我們就能在不扭曲市場價格機制下，高效率的實施社會平等目標，保護低收入群體。

補貼改革對我國來說不是一件新鮮事。回顧補貼改革史，從第五任首相阿都拉到第九任首相依斯邁沙比利，所有的補貼改革都以失敗或無疾告終。現任政府該以史為鑑，補貼機制改革固然是必走之路，但需選最優之路。改革需緩辦，忌倉促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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