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在这里?”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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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马路转进巷子,我家在巷子中一排排屋靠路口的一间,而巷子末端还有一条通往太阳城的走道。我习惯以太阳城去命名那一地区,但其实太阳城只是身在那个街道上的一栋建筑物而已,建筑物的顶端架着一颗金铜色的太阳标志。发现屋顶上的男生那一天,我刚好从太阳城旁边的一家面包店帮家里买了面包,走路回家又经过那个小走道,抬头竟发现走道旁一间半独立屋的阳台外有一个男生趴在屋顶上。我们四目相接,是我班上一位男同学。
我们同班了好几年,我也经过这个走道无数次,但我从来不知道他住在这里。因为他家的大门是开在另外一条巷子,所以出入跟我家是隔着一条巷子的。
当我知道以后,每次在那个时间点买了面包如果遇见他趴在屋顶的话,我们会稍微聊天,但回到班上我们从来都不会这么交心。
“太阳城到底卖什么呢?”他曾经问我这个问题。
我提着买好的面包走到太阳城的门口,隔着贴有黑膜的玻璃门往内看,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我曾经在那里看到过穿着很性感脸挂着浓妆的女生走入太阳城。我那时只是小学生,并不能从人的外表去猜测人的身世或身分,当然这也是小孩的优点。每次问母亲太阳城到底卖的是什么,她说卖的是娱乐,我又问娱乐是什么,母亲说比如游乐场。
我知道游乐场,从太阳城前面过一条大马路来到南市市政厅,那里有摩天轮可以坐。我以前以为游乐场只有摩天轮和鬼屋,这似乎是古晋许多小型游乐场的共同点。母亲带我去坐摩天轮,坐上去的时候天色未晚,一根针一根针的动,下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我告诉屋顶上的男生说,太阳城就像游乐场,可是他不相信,因为他不认为太阳城里面有一架摩天轮。说不定太阳城里面有鬼屋?我辩称,毕竟玻璃门那么黑。
像女老师一样竭力撇清
长大后我去了吉隆坡的太阳城,就在金河一带,是一个商人带我和几个女老师去的。口头上说: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里头很暗,光都集中在一个大舞台上。商人应是常客,我们直接被领到正对舞台的位置,那时舞台上有一个年轻女生穿着全身水钻的贴身洋装在唱歌。舞台的灯是垂吊钻石状的,跟女生身上的水钻互相折射,整个俱乐部的氛围像是我看过的90年代初的香港电影。商人用手召唤旁边的侍应生,耳语几句,舞台上的女生就被挂上一个花环。下台的时候女生坐到商人旁边,瞥了我们一眼,又旁若无人地贴着商人跟他撒娇。听女生的口音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她铿锵的咬字反而与她的媚态不搭。
连续上台的好几个年轻女生虽然歌艺普通,但都获得了男客们赏赐的花环,唯有那看起来有点年纪的男人唱歌颇有张学友的风范,把〈吻别〉最难的那一段高音“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也飙上去了,却没有呼声也没有花环。随行的中年女老师为他打抱不平,认为是龙入浅池被虾戏,商人听见戏谑着说:“老师对他动心吗?”女老师忙摆手否认。
我们一根针一根针的动。
在摩天轮上看风景,在最高点时母亲会要我尝试找寻我们房子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找到,毕竟我们的房子那么普通地混在住宅区里毫无特点的排屋中的一间,但我可以非常确定地指出太阳城。从太阳城往后推敲,其实可大略知道我们房子的所在,还有男生所住的房子。我用手指说我有一个男同学就住在那里,我们有时候会在走道聊天。母亲竟然像逮到什么般问长问短,而我也像女老师一样竭力撇清。
当时电视有播电影《太子传说》,里面的张学友很酷,这才是真相。其实我那时喜欢的不是任何人,也不是屋顶上的男生,而是电视上远如星辰的人。
屋顶上的男生升上中学后就再也没有爬上屋顶,我们也没有同班了。他终究一根针一根针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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