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7:10am 15/01/2023

吳慧苑.無關對錯，只是立場不同？

吴慧苑

當有人說事實已經不存在，我們必須提高十二萬分警惕，“相對”是一個當代社會的熱門觀念，這些人告訴你，一切都只是詮釋或立場的問題而已。

“根本不存在絕對的對錯，一切都只是立場問題”。你確定？

對於“每個人對XX的定義都不一樣”、“這些不過是觀點與角度的問題而已；對你來說是那樣，對我來說是這樣”、“所以我覺得真正的開放是，讓我們不要糾結於對錯”這類說詞，我們都不陌生，甚至是日常生活裡大家常在講的話。這種立場叫道德相對主義，道德相對主義會說︰“世上無所謂絕對的對與錯，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只視乎你站在什麼角度看事情”。

首先，道德相對主義不是道德虛無主義，而且，道德相對主義不只有一個版本。對道德相對主義展開論述、批判和進行補充的哲學家有很多，分不同的強弱程度，覆蓋不同的領域。

這裡舉一個，根據哲學家Paul Boghossian對道德相對主義的理解，他認為道德相對主義是一種取代式（replacement）的立場 ──我們應該以“對我所接受的道德準則而言，這行為是錯的”這種相對式道德判斷取代“這行為是錯的”。理由是世上沒有絕對的道德真理，因此所有絕對式道德判斷其實都是假的（false）。所謂的相對式道德判斷，如“對我所接受的道德準則而言，這行為是錯的”，意思其實是︰按我所接受的道德標準——該組普遍的道德命題——蘊含（entail）了“這行為是錯的”這個個別的道德命題。

其次，有另一種相對主義叫文化相對主義，“文化相對主義”不只是指不同文化事實上有不同的道德觀念，“正確”和“錯誤”也應該要根據那個社會的文化觀念來決定。這觀點在社會學和人類學特別受歡迎，但是，哲學家提出許多反對的理由。

簡述如下：

一）我們都無法否認有些社會改革是道德的。例如早期有奴隸制，現下沒有；古代土地都是地主的和皇族的，現在沒有。如果這種相對主義是正確的，那我們就不能說這些狀況是一種道德上的進步，它們的做法即不好也不壞，只是文化的轉變，當中並不涉及對錯。這樣說有道理嗎？

二）有的文化的道德觀念允許獵人頭、另一個文化的道德允許活人陪葬、再有另一個文化的道德允許只要女人不聽話就可以強暴她；根據文化相對主義，我們沒有任何立場、沒有任何理由指責那個文化裡的人。如果這麼說不合理，是不是正說明了有些文化的道德是比較合理的？而且，更正確更符合道德？

三）現代人很容易被文化相對主義吸引是因為它建議我們應該更包容、更理解其他文化。批評和檢視其他文化落後或錯誤，是無禮的行為。有趣的事情來了，包容和理解不也是一種道德評價？這不就是一種道德觀念嗎？而且，這樣看來，這是一個更普遍的道德觀念吧？

最後，拿相對主義來四兩撥千斤的人（其實大多時候是沒能力接招），對於如何反駁相對主義，哲學家還有致命的一招。相對主義主張“事物沒有絕對的對錯”，意思是不接受有絕對對或絕對錯的主張。這麼說來，可以問相對主義者，你自己接不接受你自己所建立的“事物沒有絕對對錯”這一主張？如果接受，那就是接受“事物沒有絕對對錯”這個理論，這與自己建立的“事物沒有絕對對錯”的主張相違背；如果不接受，那相對主義這個主張就不存在。

當有人說事實已經不存在，我們必須提高十二萬分警惕，“相對”是一個當代社會的熱門觀念，這些人告訴你，一切都只是詮釋或立場的問題而已。很多表面上是相對的事情往往隱藏客觀的事實或標準，給不了答案不代表沒有。另外，科學等領域的事實命題有客觀真假之別，如果接受極端相對主義，則“你的地球是圓的，我的地球是方的”這句話是可接受的；5+2=10也並非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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