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亞聯合邦獨立後的首個重要課題是經濟與工業發展。與此緊扣的是人才,如一般大專的畢業生,尤其是理工專才。教育學位於此便若隱若現。他們中不少千山獨行,也有不少試圖陸地行舟,比較多的在陰影下默默地逆流而上:所踏上的都是一條既漫長又崎嶇的難民路,只因書包裡收藏著的是一張不被承認的文憑,有技士學士碩士博士。
其中,學士文憑是根基,之後更高的學位有被政府一視同仁的,又有被另作考慮的。至於個人選擇方面,是身不由己(獎學金)的或是自有主張(家屬資助),很難說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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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持有這類文憑學位的,不妨稱之為“夜行俠客”,而其中研讀理工的則可尊為“夜行軍”。
教育學位的面向
在該時,讀大學已是很了不起的事,尤其是能進入國內唯一的馬來亞大學,或大英國協的大學。比較沒那麼了不起的,是進入南大、香港、臺灣的大學。那時中國尚未開放。英屬香港的學院乃指尚未合組成日後的中文大學的新亞、崇基、浸會書院。嶺南和珠海也招收海外學生。
至於由南洋到中國大陸留學的訊息尚相當缺乏,僅知道他們是多從印尼走單行道回國的歸僑,如北京大學的梁英明教授。歸僑中另一位為北大副校長兼法學院院長羅豪才,他是1950年代的星馬僑生。
幾乎在50年後,大馬的華校生才開始陸續前往大陸攻讀高級學位;陳美萍和潘永強分別獲得大陸清華和復旦大學的博士學位,安煥然是廈門大學的博士。後兩位乃是在本世紀的夜行俠,陳博士是正規軍:馬大學士。間中也聽聞過千禧年初還有數位大馬學生就讀於北大,梁靖芬、詹緣端乃其中兩位。
一般說來,馬大對非大英國協大學的學位,似乎並沒與時共進。不過,檳城的理科大學曾聘用過好幾名南大生任教,直到退休。董玉熾和管啟新兩博士便是一例,卻不知他們自覺是夜行軍還是正規軍。
大馬的工業化是否得益於夜行軍,尚有待了解。但可肯定的是他們對非官立的中小學,和4間私立的學院(拉曼、南方、新紀元、韓江),提供了大量的師資。該類教育機構的存在,對大馬一般的社會素質應有正面的影響。優良的社會素質,當然是吸引外國投資的重要條件。
其實,當時臺灣還設有一年半載的短期技術訓練班,數百名星馬的華校生已受訓成為技士。電腦科學剛萌芽,正是其中一大吸引力,斯時電腦算命給相術帶來了新氣象。這是一批被忽視了的行業發展生力軍。
同一時段在新加坡,其民事服務及高等教育部門對華文大學的學位多作彈性處理,且傾向於開放。也因此理工專科的夜行軍的貢獻,也得加以表揚。
就校刊資料所示,南大首幾屆獲得西方博士後回母校任教至退休的,數目龐大。在70年代已擔任高級講師的便有鄭奮興、周金麟、李秉彝、高立人、高初人、許樂斯、陳旭明、丘才新、雷永泉、曾傳仲、陳國璠、張浩棠、梁國新、陳聖齊等等,都是當時炙手可熱的電腦、數學、植物學專才。他們中有被承認的大英博士,也有不被承認的美國博士。
約同時期亦曾任教於南大的,是赴港臺留學的兩名怡保人,劉伯松和張弈善;可惜沒作久留。曾嘗試負負得正算術原理的夜行俠便有黃枝連、王潤華、賴瑞和,他們都赴美攻讀另一個不被承認的學位。赴港的夜行俠客還有吉隆坡的文青周喚和怡保的鋼琴家林挺坤。
新加坡獨立後,本來的馬來亞大學遷校到吉隆坡,留下更名為新加坡大學的,得開始張羅,尤其是建立被搬走的工學院。它的第一位院長周書濤和一大批教學人員,多是擁有美國大學工程博士的臺灣留美學生;李成烈教授的印尼背景是個例外。第一位英語源流的新加坡留美工程博士遲至1973年才回校服務。
工業化的面向
新加坡因建國(1965)需要而聘請了大批理工人才,也因此吸引了日本和歐洲科技的進駐,在裕廊開設了工業區。那時正好碰上早期的(1960-1968)馬來亞留臺的理工畢業生。所知怡保的較多,如梁潛昌、李冠芳、李保章、王治平、張天昌、黃滿城、羅南昌、蘇漢發、許振明、遊漢維、湯福增等等。在臺專攻農業的新加坡高安順,其在美化新加坡的景觀方面正好大展拳腳。該時期管理新加坡農場的南大生,如檳城的梁普照博士,來得正逢其時。這都是楚材晉用的實例。
此外,據說早期有數名馬來亞僑生就讀於臺灣國防醫學院。較後還有4知名的醫科畢業生:讀醫事技術的羅權光、醫學系的林福春、辜健智、廖宏強等。已知辜醫生在新山行醫。廖醫生仍留在臺灣醫院工作。這些都是發展中國家的主體經濟首選人才。尊他們為夜行軍一點不為過,他們其實是夜行俠的核心人物。夜行俠者乃涵蓋一般人文社會學科的專才,因數量龐大,只得割愛。已知在新加坡政歷史博物館的林孝勝,國大的許統義、許國華和黃賢強。
南大學位的不受官府承認,多年來都是一個爭論的議題,可由傅孫中於1984年編纂的增訂本窺見一斑。無論如何,從1970年起,新加坡已開始接受華語人才進入新加坡大學執教;所知其中兩位為留學臺灣的物理、電腦專家鄭漢川,和讀化學工程系的張華群。
再者,南大生中的張浩棠、梁國新、許樂斯等等,曾分別擔任過南大及國大的電腦中心主任。後來承繼中心主任並任教於系統科的林卓旺,據說是當時唯一專攻電腦博士的南大生。
這批於1960年末在新加坡偶然形成的工業夜行軍,和在大馬散佈各學術、教育機構的夜行俠,至今已徐徐老去矣。
夜行俠的日光燈
在大馬的夜行俠目前依然在默默地摸黑奮鬥,冀望有朝一日會時來運轉,獲得中央的器重。在新加坡的夜行軍,在千禧年初已“間接地”受到當地政府的讚揚,頒予“建國先驅”(Pioneer)的榮譽。那本是頒給所有符合條件的公民的,授予條件是他們在2014年時滿65歲,且在1986年已成為公民。這歲數與大馬和印尼華裔負笈臺灣年代相當吻合。這當也涵蓋了南大首幾屆畢業生。在社會、醫療、經濟方面,先驅者是享受到實質的優惠的,如公共交通收費及公家診療所的折扣等。也算是遲來的榮光 ,且他們過去在語言上所受到的歧視多少平息了。
若記憶尚良好,在1970代新加坡曾在這批夜行軍聚集的裕廊鎮湖景區興建了好幾棟公寓,以讓他們安居。因為地點靠近南大校園,算是巧合,不少在該校工作的教職員也住在公寓裡。那兒毗鄰比較繁華的文禮鎮,故在週末或大日子時,到處都可聽到華語對話。在華人新年期間,在文禮鎮便看到大批又大批的馬來亞華人等侯長途巴士還鄉。我在1978年就為這批夜行俠夜行軍寫過一首新詩,茲節錄如下:
〈文禮園、除夕淚〉
生產力隊伍已開進文禮園的燦爛燈光,
工業化填滿了他們的行囊……,
第一串鞭炮將在家鄉的豬寮燃上……,
來,讓咱們趁早把青島啤乾杯。
也不必理我們呵,牛車水的兄弟,
店子關門咱們就走,走向長堤。
在2022年8月18日,新加坡前任外交部長楊榮文在一個訪談時,就外界要求官方承認華文一事回應說:現代已不能忽視華語的國際性,政府可選取或設立特殊華校,以發展具有新加坡特色的華語華文。這無疑會給夜行軍的先驅者帶來一盞日光燈,影射出夜行軍建國以來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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