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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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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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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1am 07/02/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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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颖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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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史

茶餐食

陳穎萱/櫃子(中)

作者:陈颖萱
圖:NONO

陳穎萱/櫃子(上)
前文提要:隔壁家芒果樹梢那幾只烏鴉仍舊很吵。七里香依然很香。而父親也照樣沒有半點消息。

五、

我想,我不應該一直向你述說弟弟。或者,就聊聊我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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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張曉芳。今年24歲。天蠍座。喜歡吃冰淇淋和火鍋。

我在家中排行老大。母親在我5歲那年給我生了個弟弟。聽隔壁家老嬸婆說,我母親生下我弟弟之前曾經墮過3次胎。直到懷上的是我弟弟,我母親才把他生下。

這些年來,我與弟弟皆由母親獨自撫養長大。我父親在我弟弟出生第二年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下了班便沒回過家。

巴剎賣菜的兒子阿光,他在我18歲生日那天偷偷和我說,有人看見我父親在那個沒有月亮的晚上與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在我們這座小鎮唯一的火車站裡共吃一碗牛腩面。

我對阿光的話一直半信半疑。母親說過父親從來不吃牛肉。他怎麼可能吃牛腩面呢?

然而,這卻是這些年來我僅知的關於父親的消息。

父親失蹤那天早晨,他就像往常那樣送我上學。一路上我們經過了熟悉的街道與商店。我看見光頭佬又再牽著他家小白在路口那戶人家的紅毛丹樹下撒尿。他每天都帶小白到那裡撒尿,氣得那戶人家在樹下襬幾個花盆擋路。無奈卻沒有半點用處。那天,路口那盞街燈一樣忽明忽暗,穿著長袖長褲的清潔捏捏早已開始刷刷掃街,一切看起來就與平常並沒兩樣。

轉出我們家那條小路往左走,我與父親先來到順豐茶餐室。父親照樣吃雲吞麵配咖啡烏,並給我點了半生熟雞蛋配kaya牛油麵包。那天的kaya像平常那樣甜牛油也很香,父親也一樣很少說話。從來,沒有人想到父親會那樣忽然失蹤。

芳,你最大,你要好好照顧弟弟,好好保護他,知道嗎。

打從弟弟出生,父親帶我到醫院去探望母親與弟弟時,他便開始那樣對我說。

弟弟小時候非常調皮,他總是喜歡咬我。母親說那是因為他開始長牙的緣故。每次他咬我,我都很想反咬回去,但是想起父親對我說的那句話,我只好偷偷自己躲起來哭。

如果父親發現我哭,他就會把我緊緊地摟在懷裡,問我怎麼了?有時候他也會摸摸我的頭,然後幫我把眼淚抹掉,笑著對我說你看你變成哭包,不美了咯。

比起母親,我覺得父親比較疼我。但是他也很疼愛弟弟。為弟弟辦彌月禮那天,父親準備了一頭比黃牛還大的燒豬祭祖。隔壁老嬸婆多年後回憶起時,還咂咂嘴告訴我她記得那脆皮油香。然而,我只記得那天母親牽著我的手站在門口看18個又高又壯的男人用8支長長的竹竿把那頭大燒豬抬起來圍著我們的屋子繞了3圈,然後才把它放在靈位前。那天,母親笑得十分開心。我從來未曾看見母親那麼開心過。

拜了祖先傳了祖櫃,父親在眾親戚面前打開早已藏在祖櫃裡的紅包封。那裡預先寫好了他與母親給弟弟起的名字。當時我並不認識那3個用黑黑臭臭的墨水寫的究竟是什麼字。後來母親教我念弟弟的名字時,我終於知道原來那3個字是“張耀祖”。

六、

喂,張耀祖,你姐姐在家嗎?我拿了菜來給她。

阿光拿著兩大包蔬菜來我家。看到他又再送菜來我家,你便知道來自金馬侖的菜車今早又開進我們這座小鎮來了。

那天,弟弟剛好正要上街,他在我家路口遇見弟弟便嚷著問。阿光的語氣每次都那麼不可一世。彷彿他父親被人稱作菜王他便真的以為自己就是王子那樣,凡事都那麼自以為是。他喜歡我,但是我與弟弟都不喜歡他。只有母親對他處處稱讚。

學一學人家阿光。那麼懂事又孝順。年紀小小就出來幫他爸爸開檔。從來都沒有半句怨言。每當我與弟弟堅持主見而不順從母親之意時,她便會把阿光搬出來向我們碎碎念。

喂,張耀祖,你姐姐到底在不在家啊?

弟弟假裝沒把阿光認出來,也沒聽見他在叫喚,奮力踩著他的腳踏車繼續向街上駛去。

七、

也不知是什麼緣故,從那個沒有月亮的夜晚開始,我便老是看見那些惱人的小東西。那灰灰白白細細小小會彈跳的東西。它們就像癌細胞那樣迅速吞噬整間屋子的牆壁。

起初我只在弟弟的房間發現它們。在那原本放置老櫃子的角落,有幾隻灰灰白白的點,沒頭沒腦的從牆上彈落地上又從地上回跳上牆。我原本並不以為意,不消幾天,視線投落之處盡是灰影幢幢。

我試探性的伸手朝那灰影輕輕一壓再緩緩一拉然後放開,它們便像永不熄滅的流星劃在夜空那樣,白牆頓時留下一抹淡淡的灰。

你有看見那些小東西嗎?我問弟弟。

沒有。他回答。

它們明明就在那裡。客廳、廚房、雜物間,還有我與母親的睡房以及跨出大門的外牆上。那細細小小比螞蟻還脆弱的東西。

媽,牆上爬滿許多小東西。我告訴我母親。

母親掀起她的老花眼鏡聚精凝視了我所指點之處。片刻,她轉身對我說,你怎麼好學不學,學你大姑那樣臭眼睛。

我頓時覺得我母親瞬間變得非常不可理喻。她怎麼可以輕易的把我與我大姑放在一起比較呢?

我大姑在我父親失蹤不久便搬離了我們這間祖屋。母親曾說過那是因為她時常在家裡看見那些小東西。對大姑而言,那些捏不完殺不盡的小東西簡直是噩夢。它們都是屋子不乾不淨的象徵。於是每在一個新地方發現這些小東西的蹤跡大姑便連夜安排搬家。

開始時我們與大姑依然保持聯繫。但是因為她搬家搬得實在太頻密,以致母親之後都不再過問她最新的住址。其他姑姑也不知道她的行蹤。後來只有在大姑有事要找我們時,才會看見她穿著那身藏青色柔絲連身裙出現在我們家大門。

我小時候並沒注意到這些小東西。如今我終於體會到大姑當年的煩惱。

是蝨子。母親說。

我懷疑它們是隨著老櫃子的搬動而從弟弟房間擴散到母親房間的。再加上母親終日不開風扇又不開燈,家裡老是潮溼又昏暗,有助了它們迅速生長並擴散。

你真的沒有看見那些小東西?我反覆問了弟弟許多許多天。

有。後來他終於承認。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當我說出這句話時,我其實很想馬上搬家。

搬到一處沒有蝨子的地方。讓我可以好好睡上一覺。

由得它。弟弟的回答讓我很驚訝。

不能。我說。它們存在於屋裡各個角落。

那它們會咬你或造成你皮膚敏感嗎?

我無語。

不會,就別管它!

不行。我默然不語。

八、

你肯定不會相信,我也曾經有過那樣的過去。舉目之處一切似幻還真。雖然並不是在夢境裡,但卻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些是幻覺,而哪些又是親眼所見。

我越來越不能忍受那些惱人的蝨子了。

它們從牆上跳進我的生活。

在我筆記本的字裡行間,我總是看見有幾顆灰灰白白的點在移動。每當我打開電腦要打份工作報告或計劃書,它們便在鍵盤上跳動遊走。逗號右邊有個點,1號左邊又有個點,它們與它們都長得非常相像。我分不清究竟誰是誰非。

只要有三五個灰點白點聚集在一起,我便看見它們在輕輕跳動。

然而母親依然堅持不開風扇又不開燈。

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反覆對弟弟說。

無論我怎麼抹、擦、清、掃,它們依然存在。放再多除蟲劑都無效。而且越長越多。

我開始吃不下飯,也開始失眠。每每看見那些會彈跳的點我便呼吸困難。在短短時間內,我瘦了很多很多圈。

我們把那個老櫃子拆掉吧。弟弟對我說。蝨子窩就在那裡。

那母親怎麼辦?我彷彿想起什麼。

拆了再打算。弟弟回答。

你肯定不會相信,當弟弟打開櫃子把包裹著他的胎毛的紅布取出時,我們竟然在老櫃子鑲著的鏡子裡看見與弟弟長相非常相似,只是稍顯衰老的男人。

我們合力把櫃子劈開,再把那面鑲得緊緊的鏡子摘下砸破。那個與弟弟長相非常相似的老男人竟然從碎片中跌出來。

母親聽見噼噼啪啪聲便從後院衝了過來。她愣在房門旁,就像此刻的你那樣。你或許不會相信,那個老男人竟然就是我失蹤多年的父親。(2月10日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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