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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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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发布: 7:00pm 11/02/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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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小路

回首

那条乡间小路/蔡若禾(古晋)

作者:蔡若禾(古晋)

黄舒骏的〈椰林大道〉是这么唱的:“坑坑洞洞的椰林大道,走在路上我常常跌倒,路边美丽的花儿很多,美丽的陷阱也不少……”梦回儿时的,十一二岁的老哥就在屋前的椰林小径设下陷阱,让常常跟他拌嘴的邻家女孩中计,跌了个狗吃屎,狼狈地坐在地上又哭又骂,他和伙伴们见状就躲在一隅得意地笑。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几个臭男生又无聊又缺德的把戏啊!

的椰林小道,我从年幼,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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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条羊肠小径,两边是望不到尽头的椰林、可可园,半路还能见着村人用来熏椰干(漫长雨季不见太阳时也熏可可),两层楼高的椰棚,或是被荒置经年,看似无主子的大片山芭,可整条路就是林深不见屋,渺无人迹似的。

沿着小路往前走,会经过几座小桥,桥下是弯弯流水,水位极浅,退潮时更是只剩一片干涸。再往前走,一闻到熟悉的,刺鼻的水獭粪便,表示小路已到尽头(水獭对我而言,真是神秘的生物,只见其粪不见其身),横渡一座更大更结实的木桥后(桥下是时有船只往来的运河),便能和外面的接轨了。

的确,椰林小道赋予我们的意义,是连贯外面世界的要道:那傍水而立、爸爸上班的政府诊所,隔着一条河,咫尺相望的两爿店铺(有点像威尼斯水乡的风貌,浪漫极了),提供精神粮食的乡区,让我们接受基础教育的小学,还有卸货载客,把我们从这偏远的海口区载到古晋市区的码头。

椰林小径终年荫荫翳翳的,城里来的人总觉得它阴森可怖。嫁出去的姑姑们一年里总会来家里小住几天。入夜,步往搭建在屋外的茅厕都要我们这些小瓜陪伴左右。看着屋外那些树影幢幢,她们说像魑魅魍魉,怕!那个年代还不兴“矫情”这个词儿,但小小的我们对这些关系还算不错的姑姑,表面上敬重有礼,内心还是有点嫌弃的,觉得她们“娇气”。而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甘榜小孩,即使提着手电筒赶夜路,也不当一回事。

最是怀念,在皓皓下,一家人走个三四十分钟,去与父辈关系特别亲厚的宗亲店看免费的录影带:林黛、凌波、李丽华主演的黄梅调电影,双秦双林时代的琼瑶爱情大片几乎都看了个遍。小孩子的心思都不在那些电影上,而是馋着摆在杂货店前面透明玻璃缸里的各种小零食。为了报答老板愿意“收留”的一片好意,那时候父母出手总比平时大方一些。柠檬片儿、山楂饼、酸梅冰条、金刚椰饼、威化饼干……全是我们的囊中物。

电影结束后举家踩着月光走在泥路上,大人兴致高昂地聊着电影情节,小孩犯困了,就由着大人驮在背上,一路颠簸着回家。回到家早已热汗涔涔,总要先躺在晾晒棚的藤椅上扇风纳凉赏月,才肯回屋里就寝。

我们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那个年代,海口区篮球比赛是一年一度的盛事。暮色四合后,附近几口村子的人会蜂拥而至,观球赛、看帅哥、瞄美女、找美食。一个个档口卖着热气蒸腾、香味四溢的烤玉米、水煮花生、白豆(又名鹰嘴豆),汉堡包、烤鸡翅……真把我们这些小孩馋得口水直流呢。曲终人散后,夜归人打着手电筒,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地走在椰林小径上,即使夜色深沉,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没有一丝胆怯!

那时,这世界仿佛没有坏人,也没有疯狗症。大人永远放心让我们这些孩子在椰林小径上疯、野、玩、赶夜路。傍晚时分一个女孩子家在被浓密椰林、可可树和丛林包围的泥路上跑步、飙脚车当追风少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后头随着几只忠狗爱相随,更是件乐事!

那条小路,下雨,便是坑坑洼洼一片泥泞。若是遇到放学时下大雨还好,用塑料袋保住了书包后,玩心大起的我和同伴们便干脆收起雨具淋雨玩泥浆,快乐地回家,顾不上被妈妈臭骂一顿的后果。但若是早上,便痛恨雨天,去到学校除了变狼狈的“雨人”,双脚也无法幸免地沾上泥浆,宛如穿上一双及膝的长泥袜呢。大伙儿大排长龙在校舍外的沟渠旁轮流洗脚,那阵仗,挺唬人的。

天气晴好时,放学后没马上回家,和同学在干涸的小河边捉那种五颜六色的小河蟹回家当宠物养,像个野男孩,晒得黑黑的。也常幻想自己是手持利剑行走江湖的,彳亍在幽暗的山林小径中,途中可能还会遇到三几个绿林大盗……七拐八弯柳暗花明便也到了家。

当然,途中未曾遇上贼寇,倒总会遇到迎面而来的同村人,我们这些自小被父母管教得乖巧有礼的小孩总会打远处就暗自琢磨着那位该叫什么叔公、伯母、什么哥、什么嫂,生怕喊错失了礼数,打完招呼后便暗自松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什么大事般,压力不小啊。

在那条小路,我和邻家小女孩曾快乐地一起结伴上学、淋雨、玩泥巴、聊八卦论是非……也曾闹过别扭,不知谁背叛了谁跟其他人结党结派,而负气地不再结伴同行,冷战数月,再一笑泯恩仇。

那条路,有爸爸骑着脚车上班、下班的身影。每年春节雨季一来,遇上大涨潮,必淹水。泥路顿变水路,爸爸便也安之若素地划着舢板去诊所上班,看在小孩眼里颇有一番意趣。

我成长的70年代到80年代末期,要去一趟古晋得用水路,可说是长途跋涉,道阻且长,直到1988年我小学毕业后才正式通车。那之后的好几年,还是惯用着椰林小径,横过木桥,站在马路边等客货车把我们载到摩拉端码头,再乘搭渡轮过河,转几趟巴士,到达目的地已是灰头土脸风尘仆仆。每回爸妈上古晋,归期一到,我们便痴痴在椰林小径守候着,远远一看到熟悉的身影,便兴奋地飞奔过去,帮忙提行李,一边是憧憬着大人带回手信的喜悦,一边是等到大人平安归来的心安。那时候,岁月静好,家和子孝。乡间小路天天都漫溢着欢声笑语。

也在那条乡间小路,刚上中学的我和姐姐稚气地聊着,还说我们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有着全天下最棒最爱我们的父母。连深深闻着的空气、泥土、鲜草的芬芳也都是幸福的味道。可没多久,电视直播汤杯半决赛的夜里,前一分钟还和我们谈笑风生的爸爸突然哮喘病发作,倒在我们的怀里溘然去世,那是1990年。在与死神拔河的最后一刻,他还不断地,费力地安慰我们:“别怕别怕,我没事……”我和姐噙着泪赤着脚踩着地上的野草和露水,在苍凉的月色下奔走在椰林小径上,向半公里外的邻居求助。经年以后,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透心钻骨的森森寒意,从脚底,到心间。

送爸爸的最后一程,忘不了几个壮汉扛着棺木,冥钱在风中飞扬,撒满了一整条椰林小路的那个早晨,未满14岁的我,心空落落的,步履沉甸甸的,希望走慢一点,再慢一点,但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爸爸的灵柩就不会被罗里运到数十公里外的墓园下葬,我们就不会分开了……小小的我们,从来不知道幸福竟是如此短暂。父亲离世后的第一个新年,我和姐从中学宿舍回乡过年,客货车如常停在路边,我们下车,走过木桥,步入椰林小路。走着走着,近家情怯,姐妹俩心灵相通,步伐越发迟滞沉缓,在离家的数十步之遥,忍不住哀哀饮泣——哭爸爸再也回不来和我们过年了,哭我们再也不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后来,从另一方铺到村里,车子可直抵家门。从此那条乡间小路渐渐无人通行,不久便淹没在莽莽野草中了。与大路衔接的木桥,在岁月的摧残下,坍塌了。桥下的河床变浅了,再无船只往来,再无村童在河中游。椰林小路正式走入了历史。

后来,我们长大了,妈妈故世了,屋子、祖地因故变卖了。故乡变成了。

后来,真的没有后来了。故乡的路,渐行渐远,变成了不归路。

往事如烟,如尘,如梦。人到中年以后常梦回故乡的老木屋和椰林小路,自己再做一回孩子,与故世多年的父母、仍是少年的手足再聚首、话当年。

只是啊,梦醒之后,故乡的路,不忍,再回首,徒添无限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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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pm 29/03/2025
走进那一座日本文学的高墙——早稻田大学村上春树图书馆巡礼/颜书韵(金马仑)

回来一个多月了,每每回想起走进早稻田大学校园的那个早上,我的脑海都会油然浮现出村上春树图书馆外,那成排灿光熠熠的银杏并木,在深秋准备入冬的清透晨曦下闪耀着格外动人的金黄色泽。

而我是次的行程,其实是专程走访那群夺目的银杏树背后,由近年来名气愈发响亮的日本建筑大师畏研吾亲自操刀设计的“早稻田大学国际文学馆”,又名“村上春树图书馆”(村上春树ライブラリー)。

从来不敢说自己是村上的忠实书迷,因为接触他的作品数量不算多,也未有把大师的历年书目如数家珍地一一拜读完毕。我读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是2004年的《黑夜以后》,相较于他名声大噪的《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等,《黑》算是不太为人所熟知,却在我心中留下了重要位置。

而我真正热衷的村上文字魅力,反而是他写的杂谈和纪行随笔,记得当初读到《寻找旋涡猫的方法》时,那种信手拈来的笔意教我震撼,接着我便和许多人一样,掉进了村上筑构的文学隧道,着迷于他总是奇幻又写实的独特世界观。

据说畏研吾正是以“隧道”为灵感,将设计语言贯穿整座图书馆。村上春树图书馆坐落于村上毕业的母校早稻田大学内,是2021年秋天早大设立的国际文学馆,村上亲自捐赠了诸多私藏著作、手稿、翻译作品以及他热爱的古典爵士乐黑胶唱片(据说有两万张)等,让图书馆名副其实,并免费开放,书迷能在此近身感受村上勃发不辍的创作力与细致优雅的生活品味。

穿过周末早晨的清寂校园,第一个映入我眼帘的,就是缠绕在长方形建筑物外头如扭曲隧道般的木制镂空顶棚,一路从正门口蔓延至建筑侧边的B1出入口,形成一道行云流水的视觉效果。站在宛如意识流裂变的正门口前,我想起《1Q84》的青豆,或许穿过这道拱门就会舍弃身后的现实,踏进拥有两个月亮的世界吧。

图书馆内的温馨木质格调与建筑外的极简白墙形成两种对比。馆内藏书丰富,有按照时间轴排列村上作品的实体Discography,顺着书架上的年序慢慢游移,从他初试啼声的处女作《听风的歌》到2023年出版的最新长篇小说《城与不确定的墙》循序渐进,仿佛也把作家的半生走了一遭。

通往村上文学世界的隧道

图书馆的访客不多,阅览室里分外安静,而我必须频频压抑住自己随时想要惊呼的冲动才行,因为每走几步,当我看见自己拜读过的村上作品静静立在书柜上时,总会兴奋得像看见橱窗里摆卖着最新糖果的孩子,对身边的你悄声指认着,说出“这本是我读过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原来原文版封面和中译版是一样的”诸如此类的读者共鸣。

村上图书馆搜罗了各种村上译本,因此在这里,除了能够瞧见日语原文书的封面,也有机会欣赏来自各国的装帧设计,而我熟悉的台湾时报文化出版的繁体中文版亦陈列其中。

看着那些同样搁在我老家书柜上也许早已泛黄的熟悉封面,或是当我小心翼翼从架上取下来轻轻翻阅时,我或许就像《刺杀骑士团长》里的主人公,无意识地走进了摇着响铃的洞窟,坠入了村上的隐喻时空,同时也回溯了20年前的我自己,那个伏首案前陶醉在小说里的纯稚少年。

一楼图书馆的中心位置设有通往地下一楼的阶梯,挑高至二楼的天井再度具现了畏研吾“隧道”的主题元素,将两边墙体书架的木板延伸向上,彼此衔接,在室内形成一座巨大的镂空拱道,既壮观又柔美,可说是村上图书馆最具标志性的设计。

我沿着楼梯往下走,看见两边墙上继续展示着更多村上亲自翻译成日文的著作——村上除了写小说杂记,偶尔也翻译英语作品——然后一边忍不住这么想:这不就是一条通往村上春树文学世界的隧道么?这条隧道连接了无数读者和作家的过去与未来。那一年我没有在某种机缘下捧起那本《东京奇谭集》的话,我可能今天就不会来到这里,不会因一本书而试图走进这座文学的高墙……

于是我站在了这里,被一本本夹收着过去幽影的书作所包围,每轻轻触碰一次,就会像《城与不确定的墙》里的“梦读”触碰古梦一样,抖落了大量时间的尘絮。在这里你会终于忘却自己旅人的身分,在爵士乐轻柔的乐声中和自己轻声细语,宛如创作者在纸页前总是忘我地织缀天马行空的自由。

地下一楼除了咖啡厅和一台以前村上在国分寺经营爵士咖啡馆“彼得猫”(ピーターキャット)时用过的三角钢琴,还有一处复刻了村上春树写作书斋的角落。北欧风格的沙发与波斯地毯占据了大半个房间,一边的矮柜上摆了一对原木盒(Bandsaw box),另一面墙则做成了黑胶唱片展示柜。

写字台就在沙发后方,电脑前的笔筒插着每一根都削得刚刚好的铅笔(非常村上!),可以想像村上大叔先是站在唱片柜前挑选一张想听的黑胶,然后拿到书桌后方的唱机播放,再坐到电脑前开始写作的景象。

我幻想着我在遥远赤道土地上读到的那些角色那些场景那些物语,便是在这样的空间里一笔一画诞生出来的,想像年届76岁的村上仍在勤奋不懈地用文字砌砖造墙,如他风雨无阻的每日跑步一样,风雨无阻地在文学的跑道上迈步前进。

于是我逐渐明白,有些事値得你日复一日慢慢打磨,尤其在这个迅捷不迭的网路时代,比如谈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或是写一部自我完满的长篇小说;而写作与恋爱,于一位文学信徒而言,不过是同一件事情罢了。

等到我步出暖气充沛的图书馆来到寒气逼人的早大校园,便愈发肯定东京的冬寒是越来越浓了。那一排银杏并木依然花枝招展地炫耀着这个金秋的最后一抹神采,偶尔快步走过一两位学生或是教授模样的人,裹着大衣,藏着双手,绕过我眼前的校舍转角,消失在视线之外。而我,回头望了最后一眼那漂亮得惹人怜惜的银杏,便也准备离开校园,暂且告别身后的高墙,遁入俗常琐碎的光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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