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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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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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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1am 14/02/2023

母亲

葬礼

父亲

小说

陈作东

家族史

黑帽子

陈作东/黑帽子(下)

作者:陈作东
图:Undrey

陈作东/黑帽子(上)

前文提要:那也不该打牌,对不尊敬。二哥说。不然这样吧,我等下给你看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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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母亲的日记,藏在阁楼某处的橱柜里。二哥打开了阁楼昏黄的灯后,她先是看见了飘散空中的尘埃,然后在阴暗的角落处——那顶。黑帽子虽形状未变,布料却已受潮变差,帽子表面也积了厚厚的灰尘。

母亲几乎没戴过那帽子。二哥说。即使有人向她要,她也绝不让任何人碰它。

她耸耸肩。

母亲要我把那帽子交给你。二哥又说。

我不要。她回说。

二哥走过来把一本皮革封面的记事本交到她手里。你想清楚,他说,就当作是对母亲的一个纪念吧。

她不明白有什么好纪念的。她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多少回忆,而那顶黑帽子也只不过会让她想起。但她倒是有些意外于母亲居然还留着它。也许是作为自己过去人生的一部分而没办法随意割舍。不管怎么样,她都不需要太过在意;母亲有她的人生,而她有自己的人生。

她是真的觉得好笑。那些从不认识的亲戚在背后说的坏话。她们在夜里低声谈论着她是如何的不孝:长年以来如何不闻不问,即使母亲死后也事不关己般冷淡、没落下过一滴泪。她们不知道她全都听见了,隔着老屋薄薄的板墙。

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她在被窝里转过身去,躺了很久才睡着。

结束后,因为飞机票的缘故,她多待了几天。大屋里原本聚着的亲戚逐点散去,一时空荡荡的便分外冷清。她在那几近无人的大屋里打转发呆,竟也伤感起来;倒不是为着离去的母亲,而是出于一种热闹以后带来的空虚、近似孤独的、无以名状的伤感。

母亲的男人八成也有这样的感觉吧。她看见他终日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屋子某处或空中,偶尔印尼看护开口问他什么,他才缓缓回过神来,恍惚地应了声“嗯”。

父亲离去后,她也曾在继母身上看见类似的影子。于是也就不得不承认,那男人对于母亲的爱。

离去前的夜晚,她邀了居住在当地的二哥到酒吧小酌几杯,也算是感谢他几日来的照顾。二哥因为要守孝而不能喝酒,不过他仍应约出席,即使被她嘲笑在酒吧喝着白开水也不在意。她果然只对这二哥有好感。

你看了母亲的日记?二哥问。

她摇头。日记被她放回了阁楼的橱柜里,等待尘埃再一次将它覆盖掩埋,连同母亲多年来的心事与秘密。

要是你看了,也许你就会更了解她一些。二哥说。

我不需要了解她。我不想。她笑着说。不如说,她害怕去了解。

你不是想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你和你父亲?

还能有什么原因?也只能是因为爱了。她早就知道了——在童年无知的愤怒褪去以后——母亲是因为爱上了那个男人才会离开父亲的。成为一个女人以后,她虽仍不认同母亲的选择,却不得不承认母亲的勇气。在那样的时候,爱比不爱还需要更大的勇气。

他们是在父亲的店里认识的。二哥说。我们家是开五金店的。很奇怪吧?为什么你母亲一个女人会到五金店去。

她耸耸肩。

你父亲当时不在,所以母亲没办法,只能自己来。二哥继续说。因为她什么都不懂,我父亲就一一给她讲解了;去多几次,也就产生感情了。

事情都是这样发生的。她说。两个寂寞的人相互取暖——

可是她不懂。和父亲在一起时,母亲并不快乐吗?她想起那些母亲的照片:她那些灿烂的笑容都是装出来的吗?还是那些快乐后来都逐点被消磨殆尽了?

寂寞的人相互取暖。她看着身旁的二哥,又忍不住笑了。就是这样的吗?

爱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她问。

我怎知道。二哥笑了。我要是知道,也不会到现在还是自己一个人。

大概是很重要吧。她说。要不然母亲怎么会离开我们,选择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里去、成为另一群孩子的母亲。

二哥摸了摸头。我们确实刁难了她很久,他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认为她是我们的母亲。

她早应该知道会那样。她说。即使如此,她还是去了。

母亲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她说。为了追寻自己的爱,她什么都不顾,我也为此恨了她很久。不过她完全可以这么做。她说。一如我有恨她的权利,她也有为了自己而活的权利。

二哥把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那是一个男人的手掌;温暖、同时粗大。

我记得你。他说。那个红毛丹树下的女孩。

所以呢?她问。她让嘴巴微微张开,微微地笑。

我想像过无数个如果。他说。我那时只是个男孩。

现在呢?她问。

现在不是了。他说。你知道的。如果——

她知道她只需要开口。或伸出她的手、或直视他的眼对他笑。但她没办法做决定;头脑和心在拉扯,她知道不论选择哪一边都会后悔。机会很短暂,也许,她只需要犹豫多几秒,她便不需要做出决定了。但她会后悔,她知道的。

不过为什么不呢?因为母亲?

她决定了。就当作是一次微小的错误。无关痛痒的、就当喝醉了一次。

在回程的飞机上,她才想起母亲的黑帽子和日记本还被留在大屋里。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带走,但她还是想起了它们。

那天早上二哥开车送她到火车站。你还会不会回来?她记得他问。

母亲已经不在了。她说。

是吗?二哥笑笑。也是呢。

火车站里的长椅坐满了人,他们就站在月台上等。一直到火车入站以后她才转过头告诉他:我也许会回来。

二哥点点头。通知我,我就会来接你。

然后他们道别,她上了火车,透过车窗注视着二哥挥手的身影越来越小。她决定不再称呼他为二哥,毕竟本来就没血缘关系;她记下了他的名字。从那天起,他就是一个男人了。

后来,她始终没再回去过。

再后来,她听说他结了婚,也有了小孩。她依然没回去。

这没什么,她想。反正她本来就不相信爱情。只是她还留着他的相片,偶尔夜深的时候也还会拿出来看。就存在手机里;删除后又取回来,反复好几次,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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