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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15pm 24/02/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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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出左脚的丁爷爷 / 黄楚雯(西连)

作者:黄楚雯(西连)

2022年的尾巴一甩,就把我从甩到了诊所,成为了一名社区

在诊所,每日的服务对象都是状况稳定的公众人士,日复一日,让我逐渐淡忘了弥漫在病房里的药水味、机器不时发出的哔哔声响及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患者。我原以为此后甚少会遇见需要管灌的病患,一直到加入居家护理团队后,我才再一次拿起计算机,从脑海里搜索着各种配方奶的热量、素,以设计灌食餐单,只是这次不一样,因为我所处的地方,是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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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爷爷的家没有门牌,唯一的地标就是路边那已荒废多时的小档口。到达家门前有一段窄小的斜坡,司机都会把车停在不远处的空地,我们才在一群鸡鸭的迎接下来到门前。那日的阳光映在了门前的墨绿色沙发上,我对这摆设感到好奇,沙发不都是放在客厅的吗?一直到大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客厅早已腾出空间,以置放丁爷爷的病床。

此刻的他正躺在床上,对着没有玻璃片的窗口发呆,呆滞的目光如深潭般幽暗,就连我们的到来都未能掀起任何波澜。我追随着他的视线,才发现窗外的景色有着蓝天白云、和煦阳光及绿意盎然的花草,甚是美好。窗口右边挂着一个积了层灰的壁扇,不断地摇摆着头,不知是在替客厅里的人儿送上一丝凉意,抑或是对丁爷爷的情况表达着一些看法。我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宁静的小屋这才有了些许生气。

年过九旬的丁爷爷瘫在了床上,除了依靠鼻胃管进食,背后的二级褥疮也在侵蚀着他瘦弱的身躯。为了避免他拔掉赖以进食的鼻胃管,家人把他的双手绑在了床架上,平日小巧可爱的蝴蝶结如今看在眼里却觉得心酸不已。他面无表情地进行着例行检查,直到医药助理熟练地拿出长约60公分的鼻胃管时,他才目露凶光,皱起眉头,学起了壁扇大力地摇着头。为了尽快完成任务,护士只好一边哄劝一边固定着他的头部,不让他晃动,他发出愤怒的低吼,犹如受困的野兽般作出无谓的反抗。原本苍白的面容竟因为挣扎而红润了起来。鼻胃管的材质再怎么柔软,始终是异物,但它滑过湿滑的鼻道,经过食道,到达胃部时,感觉一定不好受,要不然丁爷爷也不会不断激烈咳嗽。当紧缩的肌肉又把管子推出时,一切又得重来。这个磨人的过程结束后,护士急忙拿了胶布固定住,顺手拭去了丁爷爷眼角的泪。每每看到这一幕,我都会感叹长命真的好吗?有数量但没有质量的人生,肯定不会是我所向往的生活。

我们只要了就好

如果丁爷爷没有丧失表达的能力,那他会说些什么呢?他会不会和我已去世的公公一样,在病入膏肓之际,不断地说想要解脱?偶然之间,我又想起了父亲与我的对话,那时我们在观看某个关于安乐死的纪录片。在马来西亚,安乐死尚未合法化。父亲突然表达说若生命走到了尽头,长痛不如短痛,宁可有尊严地离去,也不愿为了延长生命而受尽折磨。我对这突如其来的话感到讶异的同时,也由衷感谢他的直接及开放,让作为女儿的我明白了他的想法。我停顿了数秒后,告诉了他我也一样。

为了加快褥疮的愈合,我建议丁爷爷的女儿增加配方奶的分量。从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中,我大概可以猜到他们的难处。的速度永远超越薪资的涨幅,生活已经日益艰辛,家里现在多了位病患,无疑是雪上加霜,这点我很清楚,所以在讨论的过程中,都会多同理他们的处境及感受。“就算好了,那之后呢?”“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还要多久他才会好起来?”这两句是居家护理初期常听见的问句。漫长的复健之路就像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家人、朋友及医护人员只能在中途不断补给,让病患继续跑下去。谁也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只要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其他的就交由上天安排即可。

没错,我们只要尽力了就好。

那日,阳光依旧明媚,但丁爷爷所处的客厅里却是愁云惨雾。格子纱笼被掀开了,触目惊心的左脚比起肌肉萎缩的右脚明显肿胀了一倍,少了以往的肤色,取而代之的则是紫红色,几道伤口渗出血水,吸引了数只苍蝇在上头飞舞,仿佛盘旋在高空的秃鹰般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猎物一样。我挥了挥手,把苍蝇赶走,护士打开了壁扇的开关,固定了方向,不让它继续摇头晃脑,一心一意为丁爷爷驱赶苍蝇。

医药助理连忙呼叫救护车,但丁爷爷的家属似乎无意把他送往医院。后来,我们才从他的儿子口中得知背后的原因,心里不免一阵唏嘘。

“不是我不要送,上次他咳得很严重时,我们送他去急症室,谁知道有人竟然质问我干嘛把快去世的家人带来这里,让他在家里安详离世不好吗?”儿子左右为难地说道。

对于某些人来说,能在家里离世是种福气,但又有谁预测得到未来的事呢?

把丁爷爷送上救护车后,我不禁扪心自问我们这么做,是对的吗?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之后的日子,透过电话联系,我们得知院方采取了保守治疗,最终还是让他带着缠着绷带的左脚回到了家。数日后,丁爷爷的左脚开始腐烂发臭,但他尚存一丝气息,状况让人感到无助又心疼。我和护士每日都等待着消息,一直到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丁爷爷往生的消息,我们才如释负重。一切终于结束了。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那是第一次,我因为病人的离去而感到宽慰。这场马拉松终于到达了终点,丁爷爷可以拔下身上的管子,好好休息了。

那日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丁爷爷的左脚跨上了那扇没有玻璃片的窗口,费了老半天才铆足力气从窗口钻出去,迎接他的必定是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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