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一道兒歌程度的數學題〉
我出世的時候你42歲
如今我42歲了
而你已離世20年
這些數字使我記得
我的數學能力一直都在
一首兒歌的程度
我為你哭過幾次?這種事不提也罷
不過在喪禮當時,是一次也沒有的
你用了許多沉默來教我忍耐
而你每一次失去耐心,都讓我學會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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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稱讚一直是動力
你的批評也已是匕首
以不經意的溫柔為鞘
抱怨和抱歉就像黑啤和白啤
泡沫有恆久新鮮的發酵滋味
我不喜歡嘔吐,也不嗜醉
只是那第一口,總是振奮如鼓
使我一直相信:你是想活下去的
卻又,可能,為了一些什麼
放棄醫療的機會
放棄,放棄,放棄,這好像就是你生存的方式
很無奈地,它也好像印記,成了我生存的方式
只是我畢竟有你作為鏡子
即使碰碎,也能像泡沫,漂入釀詩的夜空
我所遺憾的是沒能和你做一回朋友
不為什麼地,碰一碰杯,吹一吹水
說真的說真的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入世
只是我入世的方式已經隨著你的離世
越來越像夢了——
總是喜滋滋地作詩,一輩子都在安慰餘生
泡沫般洗滌我所進不去的塵世
匕首般,設法為人間劃開幾道呼吸的破口
我是墮落了!如落地水果聞到自己發酵冒泡的氣味
用了半輩子寫了半首還不知道結局的情詩
彷彿想讓沒用的自己留下有美有善的遺囑
成為謝罪的音符——
我知道我知道,你又在罵我了
因為除了這一點點安全的距離
我們已經來不及學會其他保護
不知不覺就已經和當年的你同年
可是單身的我又怎麼能當一個稱職的父親
給父親一個更少缺憾的過去?
換個數字想:從你離世那年算起我至今也才20歲
如果政府還是沒有改變,再過一年我就有投票權了*
你知道你知道,為了我們的許多錯誤
為了未完成的詩歌,我還是會投你一票的……
父親啊,看來一個成年男子的童年
就在於每年都可以和他的父親同年
一直到他比父親更年長的那一年,他才能算是
重新出世了?
*馬來西亞於2019年修憲,把國會選舉投票合格年齡調降至18歲。2020年發生“喜來登政變”,內閣政府遭遇奪權改組,故有“如果政府還是沒有改變”云云。這首詩寫於2020年2月22日,曾投稿花蹤文學獎並落選。時隔數年,倒也更添刻舟求劍、人何以堪的時間意味。
〈陰道的滋味〉
陰道里有一片海
然而又是鮭魚
想要死在之處
我想離家的時候
從陰道鑽了出來
嚮往另一個陰道
我想回家的時候
發現自己找不到
我的陰道在哪裡
陰道里有一股泉
然而又是水手
所回不去之處
陰道的滋味像海水又像山水
它所放棄的血是沉默的歷史無眼的淚
它每一次被提起都涉及尊嚴
它最基本的自由就在於空洞
沒有人能夠佔領陰道
就連女人也只能發現它
任由它顯現
更何況是男人
總是在拼湊中
充當暫時的答案
更何況是詩歌
連肉身都沒有
像叩門的陰魂
然而這些都不妨礙我們喜愛陰道
有了陰道就有抵達的可能和滋味
陰道的滋味像海又像山……
它的血是鮭魚和水手
所必渡必讀的
山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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