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糧食危機》第二篇 | 動物+能源 來搶糧 全球近半谷糧沒端上餐桌

當世界已達80億人口、走向100億人口……我們的糧食還足夠嗎？

根據糧農組織2022/23年度全球穀物的庫存消費比是29.3%，雖然這是2013/14年度以來的最低記錄，但總體仍反映出較為寬鬆的供應形勢。奈何，農業領域靠著經濟與技術發展而連年增加的糧食產量卻只集中於特定國家，並非按比例持有；世界近一半的谷糧也沒有直接被端到餐桌，而是流向了生產畜牧業飼料和生物能源。

這場“前所未有的糧食危機”更準確來說，是一場結構性的糧荒。

星洲小詞典

●庫存消費比：指的是期末庫存量與消費量的比值，下降表示供小於求，上升表示供給充足；這是糧農組織用來衡量糧食安全水平的一項指標。

●生物燃料：是由棕櫚油、大豆、玉米、椰子、油菜等油料作物製成的液體或氣體，其中美國、巴西和歐盟佔當今生物燃料的生產與消費的最大份額。

蛋荒還未徹底解決

我國雞蛋短缺的問題已長達至少4個月之久。儘管農業及糧食安全部長莫哈末沙布新官上任後就引進外國雞蛋，嘗試紓解“蛋不夠吃”的問題，全國各地的蛋貨也在漸漸補足，但經營牧農物語農場的李銘慶認為，若政府不積極落實減緩農民負擔且有利的政策，市場可能會再次陷入沒人要養蛋雞和雞蛋短缺的惡性循環中。

正如同行業者申訴，在飼料漲價和設頂價的情況下，沒有業者會想做虧本生意。“在雞蛋貨源嚴重短缺時期，就算馬上開始養蛋雞也無法快速解決問題，一些餐廳很難買到便宜雞蛋，都在用貴的甘榜蛋，像我的顧客就拿鴨蛋混甘榜蛋一起用。”

一隻雞從出生到產蛋需要120天，相比之下，肉雞一般只需養大概30多天（1個月）就可以補貨。所以農夫們在3至4個月前決定暫停養蛋雞時，其實早已預見今天雞蛋供應告急的局面。

“對農夫來說，寧願在家裡睡覺不養雞都不要拿錢出來倒貼虧錢，對不對？”

農場也養著大約1000只蛋鴨（麻鴨）。李銘慶說，鴨子的生蛋週期大約是150天，每隻可產200多顆蛋，但因為習性敏感，養殖過程稍有出錯就會影響蛋的產量和質量，所以市面上養蛋鴨的人比養蛋雞來得少。

“市場上很難看到有人賣新鮮鴨蛋，只有醃過的鹹鴨蛋；鹹蛋在1年前的價格是一箱30多令吉（50粒），現在漲到60令吉了。”

“爛菜”飼鴨 降低成本

走進飼料棚，地上放著一箱巴剎賣剩的“爛菜”，這是李銘慶用便宜價買給鴨子們的食物，以降低部分飼養成本。

“剩菜便宜但整體營養效果比較低，就只是讓動物吃飽而已。”

他指著進口飼料包裝上的成分表說，玉米、大豆和豆粕是所有動物飼料的主要原材料，在我國皆高度依賴進口，其中最大的玉米出口地是美國。本地批發商從國外進口原料後加工製成飼料，再通過批發價或零售價賣給小農。

“我之前跟零售商買一包是120多令吉，1年多後跟批發廠買已經去到140多令吉，照理說批發價會更便宜，所以現在的零售價應該是150多令吉了。”

除了美國，烏克蘭也是玉米的出口大國之一，2021年的玉米產量達4200萬噸居全球第六。玉米價格自俄烏戰爭上漲，接著又受到匯率因素拉高了本地養殖業成本，加重農民負擔。

“我不覺得飼料和肥料價格會迅速下跌，就算俄烏戰爭停了，那美元匯率呢？除非大馬有本事自給自供，否則外國起價我們就得跟著起。”

利用剩食 減少浪費

從農業到糧食安全課題，李銘慶也在思考將本地原材料“廢物利用”來取代進口飼料的可能性。

“如果我不拿這些剩菜，它們就是丟進垃圾場了，我也在想有什麼辦法利用在地原料，慢慢代替進口飼料。”在尋找替代品的過程中，他觀察到一般用來餵豬的米糠效果不大，而椰渣作為飼料成分的比例則要拿捏精準，否則會影響動物的健康。

他認為，農業必須運用科學及技術方式才能達到滿意的產量與質量。“農業部之前提議的油棕渣也被農民質疑，蛋白質含量和能量有多少？我們都不知道要怎樣餵它們？若是喂農場肉雞的飼料標準要設更高。”

至於無法再產蛋的老麻鴨，肉質不適合拿來做成燒鴨，也鮮少有人進行多樣化處理，不像中國市場會用配料做成麻辣口水鴨。他透露，自己也在考慮用自己研究的方式將老鴨做成飼料餵魚，形成一個可持續循環。

— 食物 vs 飼料 vs 燃料 —
世界43%穀物不是給人吃

過去10年，全球穀物產量增加了17%，遠高於世界人口增長的6%。惟《經濟學人》在去年6月發表文章提到，高達43%的穀物其實要麼作為生物燃料，要麼拿來餵養動物，消費量相當於烏克蘭和俄羅斯糧食產量總和的6倍！

博大農業和糧食政策研究所所長法蒂瑪教授在《星洲日報》訪問中指出，我國開闢了590萬公頃土地來生產棕油，其中約20%是用來生產生物柴油（biodessel），即把糧食轉化為能源用途。

全球大約90%的棕櫚油生產來自印尼和馬來西亞。2019年，我國的生物柴油產量創下最高水平，出口量增至65萬噸，最大的市場是歐洲和中國。印尼出口的棕油同樣大多數用於生物燃料。

除了用來遏制不斷飆升的汽油價格，生物燃料也被視為是減少石油採集的綠色替代能源。但當世界貧富差距擴大和糧食危機告急，用食物生產生物質的爭議再次引起關注。

“這對貧困國家和窮人是不公平的，他們需要食物，而你卻將這些糧食出口到西方國家用作生物燃料。”

報告記錄了上億的飢餓人數，這些不是冷冰冰的數字，而是人命。法蒂瑪對此特別有感，認為解決人類飢餓問題應擺在首位，直到滿足需求後才來考慮轉產生物燃料。

“尤其作為棕油的生產方如印尼、非洲國家，生產油棕作為糧食還是很重要。你必須先平衡食物的供應與需求，確保提供人民糧食供應、可負擔性和充足營養。

“否則，這屬於犯罪。”

值得注意的是，大馬作為世界第二大棕油生產及出口國，確保棕櫚油業蓬勃發展是政府支撐經濟的支柱，甚至用來平衡貿易赤字，因此生物燃油的生意對我國來說舉足輕重。

國際間對於糧食還是燃料的爭議至今仍存在分歧。有人擔心，若穀物的食用價值低於燃料價值，自由市場就會將穀物轉移到能源經濟中加劇糧食危機，惟本文亦未探討生物燃料是否在成本及溫室氣體排放控制方面具備優勢。

全球暖化影響農漁產

全球暖化導致極端氣候災害更趨頻繁，對於養鴨業者來說也很頭痛。李銘慶苦笑：“鴨子很鬧脾氣，突然下雨不生蛋，天氣熱又不生蛋，有時蛋產量在一週內直接跌50%。”

他說，鴨子在天氣冷的時候不生蛋，是為了保留身體的能量發熱，屬於應急反應。特別在12月雨季尤為明顯，也是各農產品紛紛起價的原因，雨天也讓一般農作物損失較大。

除了禽類養殖，聯合國糧農組織早在10多年前就曾警告，全球氣候變遷導致海水的溫度、鹽分和酸鹼度發生變化，對漁業和水產養殖業都產生嚴重影響。

80%人口住自然災害衝擊區

聯合國也警告，世界80%以上的人口生活在容易遭受自然災害衝擊的地區，到了2030年，一半人口將面臨洪水、風暴和海嘯。據統計，2021年極端天氣造成8個國家、超過2300萬人處於重度糧食不安全狀態，高於2020年15個國家的1570萬人。

熱帶雨林的大馬也難逃乾旱厄運。根據馬來西亞國家水利研究院（Nahrim），西馬半島會在2025年至2035年發生旱災，預料雪蘭莪屆時的降雨量減幅介於0.1%至36.3%，足以影響雪州的水資源供應和貯存。

此外，世界有5大糧倉分別是中國、美國、印度、俄羅斯和巴西，是3大主糧小麥、玉米和水稻的重要生產與出口國。意味著，一旦這些主要國家遭遇災情或發生狀況，各地都將受大程度波及。

下篇預告：世界都在關注稻米價格，大馬作為稻米淨口國更應對糧食危機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