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在生命中出现,是一世的伙伴。当年父亲乘船南来航程漫漫,与同船的财伯镇源伯相依为命,成为好友。
父亲晚年肾脏衰竭,开始洗肾前,得知霹雳北部中医的药能让病人延迟洗肾,每个月一次载他看诊,拿药包回家煲煮。回程必定停都门买茨厂街的四眼仔咸鸭,给老姐们一个家庭半只,也带上半只给财伯。父女俩拎着咸鸭和鸭脚包到花城巴刹二楼的小贩中心探访经营肉骨茶的财伯,老友相见眼眶湿润。财伯的门市生意不是很好,有时间泡茶招待我们,两个老人家坐着话家常。返回小城车上,父亲常回忆话当年。财伯在花城落脚后经营批发鲜鱼生意。生意极佳,一天收入上百令吉。70年代的100令吉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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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时期每年一次的云顶家庭游,父亲必定带上支票停花城向财伯换现钱。从父亲处得知财伯没吃喝嫖赌,唯一爱好是买马票。买很大。记得某次财伯感叹,若不是当年不会守财,如今日子可以过得容易。一瞬间他又恢复倔强神色,简,要谢谢你阿爸,至少我自己有个手艺卖吃的,不用和孩子拿钱。只要肯做,饿不死的。当年财伯发现鲜鱼买卖竞争对手开始多,某次见面时向父亲询问肉骨茶制作方法。不停反复煮就胆粗粗开档了。
财伯好几次在我面前问父亲,你这个最小的给我作媳妇吧。那时我们在船上说好了的。父亲笑笑拒绝,少年人,不想嫁就由她。我这小的有性格,我怕你来不及抱孙就被她气死。记得我第一次听到“在船上说好了的”, 瞠目结舌。好像古人的指腹为婚。
那次回程车上父亲认真说简如果你觉得可以,不妨交个朋友。那样老来有个伴。我说老爸不必了,晚年我去老人院报个名即可。自此父亲没再提结婚事。执教鞭后带父亲回返中国乡下,他必定带当地挂彩及梅菜干等手信给财伯。父亲过世那天,我翻遍电话簿找不到财伯号码。没能通知长者。3个月后我北上都门课程,探访长者,一听闻噩耗,老人家泪流满面。
镇源伯与父亲在柔北鳖镇落脚。两人一握胶刀一握锅铲含辛茹苦养家。80年代镇子餐饮档雨后春笋市场饱和,父亲决定搬到小城。每一次载父亲回去鳖镇探朋友或到他以往常去的小镇会馆搓麻将,他必交代买小城豆沙饼和电视机牌咖啡给镇源伯。中秋佳节则带小城的猪仔月饼。每年未曾间断。某年周六,老姐们本来说好了要带他去东部海边野餐,住一晚才回来。他一反常态不去。
坚持要给父亲守夜
那天清晨我带队比赛结束,风尘仆仆自都门返家,刚放下行李,父亲问简你可以载我去鳖镇吗。我二话不说拿钥匙就要开车,老姐载一车食物草席和小朋友,停在家门口说妹妹完全没有休息到啊,爸你和我们去海边吧。他一言不发不肯下车。我载父亲,车上分享带队趣事。抵达目的地后他在镇源伯家呆一个下午。那次见面两老话题皆围绕芦柑漫山遍野的趣事。那片两人成长的土地。回程车上父亲感慨特多,简你要记得,我如果不在了,你们姐妹过年过节要来看看镇源伯。他是我的好朋友。就在那个星期,父亲因洗肾病变而永远离开。姐姐总说妹妹谢谢你当时载爸爸上去。否则我们后悔一生啊。
父亲离开的早晨,老姐打电话通知镇源伯。下午时分,镇源伯和太太包租一辆德士抵达殡仪馆。看着棺木里的父亲,老人家哭得稀里哗啦。那个晚上,两老坚持要给父亲守夜。自父亲离世,举凡节日节庆,我遵照家父遗训,驱车探访老者送礼。一直到行管令解禁开放,某日老姐听闻在鳖镇友人谈起老人病重。我载老姐们探访。老人在房内面墙躺卧,没有穿衣服,远远看到背后肌肉溃疡红肿。老太太眼眶湿润,谢谢你们来看他。和你爸爸同一艘船的几乎每个走了。第二个星期复又维持行管令。老人离开了,我交代老姐友人代交帛金,打电话给老太太致以最深歉意。
父亲离世迄今15年。这些年举凡北上途经花城,我必定转进去大巴刹,拜访财伯。
父亲的同船伙伴情谊,如夏日庭院微风轻拂中弥漫的淡淡花香。
久久未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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