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期待的心情去看林建利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因為這是一個兒童版英語戲劇,而我特別好奇他怎樣把一個早戀、殉情、暴力與殺戮的經典作品改編為兒童劇?另一個我更想知道的是:他怎麼做兒童劇以實踐他的兒童劇觀?因為之前與他交流過本地兒童劇的現況,驚覺他對兒童劇很有看法,那次交流獲益甚多。
ADVERTISEMENT
來到演出地點賓利音樂學院(Bentley Music Academy),發現這裡是一個音樂演奏廳,三十多人的大樂隊就擺在那裡,一時之間還以為走錯地方。正在猶豫之際樂聲驟響、燈光亮起,才發現樂隊後面有個舞臺,舞臺上有簡單象徵性的佈景裝置,此刻樂隊提前暖場演奏。
這個演出由KL莎士比亞劇團與賓利音樂學院聯合制作呈獻。一個輕裝上陣的3人演兒童劇加上36人的交響樂(BMA Orchestra)現場演奏的豪華配置,75分鐘的視聽體驗,感覺就是奇妙。“奇”在於輕簡的戲劇和繁複的音樂結合;“妙”在於兩者的互相輝映相輔相成。在交響樂方面,樂曲是來自不同的作曲家,有莫扎特、門德爾松、格里格,也有現代作曲家如Philippe Glass 與 Arvo Pärt的作品。這些都是指揮凱文·菲爾德(Kevin Field),因應這個改編特別挑選和重組的。因為兒童劇的關係,減少了太過悲傷與沉重的元素,增加了輕巧趣味和戲劇性的曲子。其中編導根據原劇第一幕第四場,羅密歐的朋友茂丘西奧敘述他做的一個精靈──春夢婆的夢,設計了開場時春夢婆在交響樂演奏庫勞D大調幻想曲的樂聲中“飛”向人群(觀眾),她“飛”過時用魔法棒點“亮”許多小觀眾的頭,如此建立了本場演出的“視”與“聽”的觀賞默契,也為整個戲劇的開始營造了浪漫加神秘的基調氣氛,同時預熱了觀眾參與的熱情。
音樂的部分就此打住,下面重點說林建利如何處理兒童劇版《羅密歐與朱麗葉》。
開始與結束的“致辭”
一是說書人。在原劇的第一幕與第二幕的開始,莎翁各寫了一段開場詩,由一位“致辭者”上臺“致辭”,內容大意是這個戲劇的故事大綱、人物背景及故事進展。這兩段內容也就是戲劇的說書部分。這個說書手法在改編後的戲劇隨處可見,可以說原劇的“致辭”被擴大了──每一個場戲的開始與結束都要來一段“致辭”,由3位演員輪番上陣說書。說書的好處是顯然的,因為一齣兒童劇不能太冗長,本劇長度為75分鐘,但莎翁原劇如果全本照演要180分鐘,少了的105分鐘,就靠說書的方式補足,使故事完整。但是故事完整並非說書的唯一目的,或是最大的目的。說書的更大作用,是藉此與小觀眾交流,除了向他們解釋一些複雜的背景以外,也帶領鼓動著小觀眾的情緒,讓他們始終保持看戲的專注。
二是採用了扮演、遊戲的演劇法。本劇3位演員扮演了16個角色,平均每人5至6個角色。讀者可以想像以下的角色分配嗎──羅密歐的扮演者(林建利)又去扮演朱麗葉的父親,朱麗葉的扮演者(Nikki Basharudin)兼任表兄提伯爾特,提著劍和羅密歐決鬥?劇團年紀最大的演員(也是聯合創辦人)林順興扮演羅密歐被殺的好友茂丘西奧,還演修士勞倫斯及朱麗葉的媽媽?但觀眾並沒有因此感覺混亂,因為通過說書,演員已經和觀眾建立了默契。反而因為演員和角色分離,角色死去後演員可以再扮演另一角色,讓觀眾明確他在看戲,那麼觀眾不會也不必沉浸在悲傷情緒裡,這樣就避免了原劇的內容帶來的沉重殘酷感,讓兒童在愉悅中瞭解了故事,欣賞戲劇,並在過後思考它的意義。
三是創作的參與。化被動為主動,讓小觀眾參與到戲劇創作裡,是兒童劇常用手法。本劇觀眾參與度可說是淋漓盡致了:3位演員在戲開始不久,就邀請觀眾參加凱普萊特家的舞會,教大家“跳舞”。所謂“跳舞”當然極其簡單,實際上就是坐在那裡的3組手勢動作。即便這樣,也讓觀眾玩得不亦樂乎。而有意思的是,這組“舞蹈”卻是本小利大,在劇中重複使用了3次。(第二次在劇中“秘密結婚”時祝福新人而跳;第3次是故事完畢後全場“歡欣起舞”,彷彿是觀眾作為一個創作者,也要來一個謝幕儀式似的。)其它鼓動觀眾參與的還有:協助羅倫斯神父製藥、加入凱普萊特家族和蒙太古家族的對峙嗆聲……
施展漂亮身手的舞臺
本劇的觀眾參與,其實也是一種遊戲演劇法。這包括前文提到的春夢婆的魔法棒點人,以及表演在道具上的應用,例如擊劍決鬥用反過來握的長杆蓮花、送信人直接把信折成紙飛機飛給收信人,都在遊戲。但遊戲只是戲劇的其中一種手段,本劇表演的專業,還體現在演員對臺詞的精雕細琢,以及堅持了鏗鏘有力、標準的英語發音,給人美的享受。本劇的動作調度,從舞臺延伸到觀眾席:包圍觀眾的環形走道,種物理的靠近,還有一種心理的親切,因為除了能看清表演的真實感、力與美,還能感受到演員敞開的心靈,樂於分享的喜悅。成了演員施展漂亮身手的舞臺,近距離看他們表演,不只是一賓利音樂學院不是階梯式劇場,觀眾無法看全演員的身體,演員到觀眾區演戲,不只彌補了音樂廳對戲劇演出的某些侷限,還達到了更好的觀賞體驗,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最後要回答本文開頭的疑問:本劇的解決方案是製造距離感。開場由春夢婆這個夢仙子開始,營造童話故事的感覺──她飛到維羅納,在凱普萊特家外面朱麗葉雕像的心口發夢,設定了這對情侶的故事“可能”是雕像的一場夢。至於解惑,林建利說:“隨同看戲的老師和父母們獲得一個機會(教育)和孩子們講解這些敏感問題”──這是長幼兩代人一起看戲的另一層意義吧。
更多文章: 郭少麒/學舞與生活美學 吳偉才/洋人的寵物畫 身體、材料與空間 帶你走近視覺藝術──《勞動與重量巡展》 西北孤鳥/活在真空裡喝心靈雞湯的藝術家——《靜聲》劇評 譚寶婷/追逐赤子心 舞出人生的態度──青年舞蹈家郭少麒 吳偉才/加山又造──昆蟲·山海·裸女 郭碧容/關於親情、成長與自閉症──《深夜小狗神秘事件》戲劇演出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