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等最好的機會,沒有最好的機會,你需要不停地做。”這句話是木叔在大馬漫畫界堅持多年的信念。他個性耿直坦率,凡事不吐不快。身為漫畫界的老前輩,他自然深知本地漫畫界的發展軼事,不全然是光輝時刻,更多是不為人知的辛酸與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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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80年代,漫畫創作者需自力更生,學會“呷苦”(吃苦)。木叔感嘆地說,當年的土壤十分貧瘠,又缺乏一個系統的漫畫社區,如今要重振漫畫產業更顯艱難,尤其全球進入快餐文化,讀者會注重視聽覺體驗。
即便充滿艱難考驗,本地創作者亦切莫放棄漫畫,這裡依舊要有人繼續播種、澆水和施肥。“你做10次可能會有一次成功,但你一次都不做,就什麼都沒有。”
木叔本名陳運來,有一個易記的筆名——森林木,而筆名起源也很簡單,他想要小朋友看到了也會念出來。陳運來是本地中文漫畫界最早一批的開拓者。在1984年,他與同道中人張瑞成、黃奕棋滿腔熱血,共同創立了“漫畫人出版社”,成為全職漫畫從業員,勾勒自己的漫畫夢。
那些年,薄裝港漫處於巔峰時期,《龍虎門》、《醉拳》、《如來神掌》、《中華英雄》和《洪熙官》之類的武打搏擊題材迅速擄獲了許多年輕粉絲。他笑說,當年黃玉郎憑著漫畫產業賺得盆滿缽滿,或許這裡也有此良機,能夠創出一片天。
同學自掏腰包搶先閱讀連載漫畫
“初二我就開始看漫畫,那時候看《小流氓》打鬥的畫面很過癮。”陳運來初中才學繪畫,在港漫後幾頁會有分享繪畫技巧的欄目,他邊看邊學,無師自通。略有小成後,他開始天馬行空地創作故事,從作業簿中間抽出空白頁,在上面作畫。“我畫過王小虎和他的7個女朋友。他事實上沒有7個女朋友的,是我自己想像一個劇情,很好笑的。”
閒時作畫為他學涯增添樂趣,他每晚用鉛筆畫一張作業簿尺寸的畫作,之後帶去學校給同學傳閱。不過,意想不到地,竟然還能賺到零用錢。陳運來說,當時有些學生家境不錯,便出價一張50仙來換取“優先閱讀權”。他就每晚挑燈夜畫,好像做連載漫畫似的。“我就畫兩張一模一樣的漫畫,最高峰時期是畫3張,兩張賣給人,一張傳閱。”他笑道。
漫畫人出版社半年後解散
陳運來是英校生,也是班上唯一會中文的學生,他說當初也是為了看懂港漫故事才自學中文。後來全靠兩位初中朋友的“督促”,中文水平晉升至流利階段。他多次提到“地盤”這個字眼,蓋因在八九十年代,想擔任全職漫畫家得要有固定版位發表作品,用稿費維持生計。
在創立漫畫人出版社之前,張瑞成有定期為《生活週報》供稿,同時有漫畫出版品《原始人阿土》,黃奕棋則為《少年週報》作畫,唯獨他是沒有版位的創作者,只好到處叩門詢問。
湊巧生活出版社的負責人周寶源想為《生活電視》雙週刊雜誌注入新元素,港漫也進入黃金時代,對方想要蹭漫畫熱潮,便購買餘過的《四人夜話》故事版權,要求他們改編漫畫,製成一本40頁的漫畫單行本,稿費也頗為優渥,一本約1250令吉。
“要知道生活出版社的刊物都賣得很暢銷,發行網絡很強。”他認為是一個能讓自己曝光的機會,亦能趁機鍛鍊繪畫技藝。屆時再出版漫畫單行本,銷量應該沒問題。為了積極攢生活費,他半年內畫了6本作品。同年,漫畫人出版社還聘請好幾位年輕助理,他旗下有楊孝榮和關德輝;黃奕棋則有丘光耀。
後來彼此理念不合,無法繼續經營下去,出版社維持半年後便宣告解散。“回想起來,我們三人的心智不成熟。當年拆夥之後,無形中也害了這批年輕助理。”他不禁嘆息,語氣漸緩地說,當年這批年輕助理想學習漫畫技巧,沒想到失去了歸宿,變相需要自己另覓出路。
英文報章不錄用本地漫畫?
1984年,他在出版社名下出版兩本單行本——《破咒》和《鬼差》,當時各印刷1萬本。如果要掙回成本得賣出至少7000本。結果銷量並不如意,欠下龐大的印刷費,他每個月就以50或100令吉攤還債務。“老闆還跟我說,‘你很好,欠我的終於還完了,我很少遇到這樣的。’因為有些人是沒有還完就跑掉了。”
漫畫這條路不好走,吃閉門羹是一種常態。他用過來人的身分告訴我,本地從來沒有漫畫園地,皆由漫畫家自行找報館、雜誌、出版社協商,才擠出版位刊登作品。當年,中文媒體只想要政治漫畫,本地馬來文和英文報章卻沒有意願購買本地漫畫,而選擇刊登從美國買回來的“連環漫畫”(Comic Strip)。
陳運來依稀記得,刊登“連環漫畫”的費用只需1美金,幾乎全世界的英文報都用這些漫畫,還成功催生了兩大漫畫IP——《花生》和《加菲貓》。他坦言,那個時期並不順遂,多次做白工,被人拖欠稿費。他曾為本地一家知名馬來文報預先繪製半年分量的“連環漫畫”,每天一條“strip”,大概有兩三格的漫畫內容。負責編輯還答應一條稿費50令吉。殊不知,他交了作品,一切便石沉大海,杳無音訊。直至上門詢問,對方才告知負責編輯已經調職了。“我也笨,刊登了沒有剪報,有剪報我就可以去討。”
另一次是英文報章,編輯要求他統籌一版的漫畫內容,要有漫畫界資訊、漫畫點評、故事、讀者投稿等。他預先做好3期存稿,並按照約定提交作品等待回應。結果苦無消息了,他便到報館詢問進展,才得知有關負責編輯已被調職了,漫畫版位一事就不了了之。
類似事件還有很多,陳運來卻沒有埋怨,他很快地收拾心情,繼續找下一個機會。當《南洋商報》推出《青苗週刊》,他迎來轉機,獲得這個版位。在1985至1991年間,他負責繪製教育性質的漫畫內容。由於他的筆速很快,從構思故事和繪畫皆難不倒他。每一次,他都會提前交付多份備稿,讓主編不用擔心開天窗。他笑說,最高峰時期,《青苗週刊》一期刊登了8版漫畫內容。
外國公司從不拖欠稿費
1989年,因結婚緣故,他必須要有穩定收入,而選擇離開漫畫界。“那時畫了幾年稿費都不漲,從另一層面來說,也沒有人願意開版位給人畫漫畫。”
他之後投身媒體業,擔任《輪胎世界》雙語商業技術雜誌編採經理,試駕新車和撰寫評測報道。1993至1997年則協助一家公司製作上市計劃書。“(但)不是我一個人負責,那個團隊有9個人,每個人都有不同崗位去收集資料,我負責整合起來,幫集團present出來。”後來那家公司1996年成功上市,一年後他離開商場,重新拿起畫筆,幫人繪製插畫。
當年為了尋找插畫工作,他拼命在網上撒網投履歷。“我用Netscape Navigator瀏覽器來找,網速很慢的。我找到全球七八十間出版社,包括美國、英國、香港和新加坡,我就把自己畫過的作品,弄成一份履歷發給他們。等了一個月,有幾間公司回覆,給我一些插畫工作。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就做到今天。”
“我做這麼多公司,外國公司從來沒欠賬。我跟Pearson合作,20年裡面最少換了5位負責人,沒試過收不到錢,都會自動過賬給我。”
本地漫畫要迎合快餐文化
2013年,他獲馬來西亞中文漫畫協會(簡稱大馬漫協)頒發漫畫貢獻獎。隨後2015年檳城有亞洲漫畫文化館計劃,重燃他對漫畫的熱情。同年,他被選為大馬漫協主席,協助策劃亞洲漫畫文化館。
肩負重任後,他一直不言倦,不斷與其他國家地區漫畫協會聯繫,推廣漫畫活動。他說,其實大馬漫協任期只有兩年。完成漫畫文化館後,理事們各自忙於工作,接著又暴發冠病疫情,導致各種漫畫活動無法推行。
依他的觀察,從長遠而言,大馬漫協不能侷限在大馬中文漫畫,需接觸更多巫裔漫畫家、印裔漫畫,變成一個“馬來西亞村”。又或者把視野放在海外市場,創造更廣泛的出路。他舉例,每年3月在瑞典馬爾默(Malmö)會有“國際漫畫村”計劃。他們會邀請全世界漫畫家投稿,並遴選10位漫畫人才一起做一個項目。“不一定是出版書籍,只要跟漫畫有關的都可以,比如展覽或裝置。”
不過,一切都關乎資金。想激活本地中文漫畫得栽培新人,而出版社和現有漫畫創作者有沒有可能設立一個基金,用這筆資金去栽培漫畫新人?
在陳運來的觀點,漫畫市場無疑是一片紅海。除了漫畫,還有動漫、手遊、網絡小說,這些產品都在搶奪讀者的注意力。如果本地漫畫要生存下來,就得迎合快餐文化,推廣各種快餐式漫畫類型,無論寫實、諧趣、胡鬧、教育,好看或不好看的都要有。前提是必需符合現在讀者尋求容易消化的快餐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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