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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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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pm 17/03/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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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记

逃荒記(下)/流軍(寄自新加坡)

作者:流军(寄自新加坡)
|前文提要|
天色已黑,蚊子又多。椰芭村村長莫哈末說寮子後面有椰皮,拿些來燃個火堆可驅蚊子。說完擦火柴把柱子上的油燈點亮才離去。
 

夜幕籠罩,油燈驅逐了黑暗。燃起火堆,蚊子絕跡。一夜好睡。隔天早上鍾先生和大伯去村裡向莫哈末辭行。孩子則說他爸幹活去了。

貢貢離椰芭村不到10公里,來到村裡天還沒黑。房子建在河邊,都是吊腳棚。碼頭位於河岔口,離村子約半公里。碼頭對岸偏右掩映在樹林裡的那堆房子便是南亞鎮。有擺渡往返兩地。碼頭邊有幾棵青龍木,樹蔭下有兩排長凳,坐滿了人,是等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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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靠近路口的一棵老松樹下歇腳打尖。鍾先生、大伯、父親和朱文武去村裡找村長。

臨近有道小河,河水清澈,母親、大伯母和幾個嬸嬸蹲在河邊洗番薯。我們幾個小孩幫大人撿枯枝,今晚再來個烤薯餐。

然而,番薯還沒洗好,父親和朱文武抬了一大籮筐的魚回來。大家很驚訝。父親說村裡有人賣魚,很便宜,全買下來。朱文武說已經找到村長,他和莫哈末一樣很熱情,很友善。村長說船是有,拉貨的、出海拉網的,貢貢有好幾艘。他的朋友奧馬有一艘貨船,先去看,如果不適合再找別人。朱文武說船泊在岸外,他們沒那麼快回來。

魚是雜魚,有大有小,還有蝦和螃蟹,都很新鮮。今晚吃烤魚,大家很高興。刮魚鱗棄腸肚,燃松脂起篝火,大家忙得不亦樂乎。

天色轉暗,鍾先生和大伯回來了。鍾先生說船已經找到,是摩托船,拉貨的,叫“哈芝號”。船主叫奧馬,由他親自開船。船很新,只是窄了點。船主的兒子阿旺住在船上,他說搬掉船尾的繩索雜物,鋪上船板,這樣就寬了許多,載六七十個人絕對沒問題。價錢方面得問他老爸。已經約好,今晚8點鐘阿旺和他老爸來這裡當面談。

天已全黑。河邊篝火熊熊。魚烤得吱吱響,散發出陣陣香氣。

羅天寶拿來幾片芭蕉葉鋪在地上。父親點燃蠟燭,以樹葉為盤,樹枝為筷。“上菜”了,烤魚烤蝦還有烤螃蟹,熱氣騰騰。大家圍著燭光盤腿而坐。這些日子老吃乾糧,今晚開葷。饞涎欲滴,大塊朵頤,個個吃得眉開眼笑。

晚上8點鐘,奧馬和阿旺父子倆來了。阿旺帶來風燈,點亮放在樹根上。寒暄幾句轉入正題。

奧馬說有幾件事得先講清楚:一,新加坡水域經常出現陌生艦艇,可能是日本的巡邏艇。為了安全不能照平時的航道,得走自己熟悉的水路;二,邊佳蘭碼頭邊有,很危險,別在那裡登岸,最安全的是靠左繞過德光島拐入甲板河到上流佈蘭達村,那裡有渡頭,大夥兒上岸後走路回村裡;三,航程分三段:從貢貢碼頭到布朗格河口為第一段;布朗格河口到甲板河口為第二段;進入甲板河到布蘭達村為第三段。第一段航行時間不計,白天晚上都可以。第二段經新加坡水域,白天搶眼必須在晚上。第三段,甲板河狹窄水淺,得等潮水上漲而且必須在白天。這麼一來得走兩天兩夜。這樣的航程大家有問題嗎?他問。

言簡意明,頭頭是道,堪稱識途老馬,大家點頭表示讚賞。

沒有問題下來談價錢。他說由於要繞彎子走遠路,到了甲板河口還得等潮水,所以船費得以小時算。中等貨船短程租金每小時40塊,那是市價。這次的航行風險大得加三成“壓驚錢”。如果同意先付300塊定金。

掐指一算,價錢不菲。鍾先生舉眼看看大家。都不出聲算是默許。他點點頭,轉眼看我大伯。大伯會意,解開褡褳掏出一疊鈔票算了一下遞給奧馬。奧馬把錢交給阿旺。阿旺接過看了一下便收下。

阿旺說明早清理船艙,下午3點鐘開航,船泊在碼頭邊。抵達時間估計大後天下午4點左右。時間這麼長,他會搬幾桶食水到船上供大家飲用。說完提起風燈告辭離開。

過年無比興奮

他們倆走後,大伯掐指算了一下,驚喜地說過兩天是除夕,回到家剛好年初一。

回家過年無比興奮。大夥兒精神奕奕,聊到三更雞啼方歇。

隔天醒來已日上三竿。河面上擺渡來來往往。碼頭邊的長凳又坐滿了人。難民三五成群紛至沓來。我們盯著,希望當中有淡水港的村民。然而很失望,始終不見他們的蹤影。

吃過午餐,收拾行囊等船回家。一群人朝我們走來,有人大聲叫我。定睛一看,唷,是我的好友伴大明和增光,跟在後面的是他們的父母、哥哥和添財添福兩兄弟。剛才還在想他們,現在就站在眼前,不是做夢吧?驚喜交集,恍如隔世。緊緊握手,各都激動得熱淚盈眶。

怎麼就你們幾個?其他村民呢?大伯問。增光的父親陳炳南說很後悔,當初沒聽勸告,走到哥打路13碑果然和日本鬼子打碰頭。那批強盜姦淫擄掠殺人成性,走在前頭的張家棟那班人首當其衝,尖聲呼救,亂成一團,看來他們凶多吉少,劫數難逃。走在中間的驚慌失措,四處逃竄。鬼子開搶掃射,是死是活不得而知。他們幾個走在後頭,聽見喊叫聲回頭拔步就跑,兒子增光跌倒,一把拉起揹著他拼命地跑。鬼子在後面追還開槍,菩薩保佑,子彈長眼睛,逃過劫數,撿回一條命。

李添福說和他一起逃的那對夫婦就沒那麼幸運,中彈倒下,婦女還懷了身孕,3條人命哪!

逞強好勝,自以為是,都是張家棟惹的禍!大伯氣憤地說。

鍾先生說哥打路13碑相當遠,問他們怎會來到這裡?周坤華說擺脫鬼子後在路上遇到一戶人家,也是逃難的。他們要去南亞投奔親戚。彷徨失措,不知去哪裡好,商量了一下便隨他們去南亞,沒想到老鄉們還在這裡……

叭叭!響亮的汽笛聲打斷他的話。舉眼一看,“哈芝號”泊在碼頭邊。大家很興奮,挎起揹包就要走。周坤華忙問要去哪裡?回邊佳蘭嗎?朱文武說回爪窪壩過年。走,有話上了船再說。

【三】

機聲隆隆日夜航行。岸上的村落、森林、河汊一一往後退。傍晚,夕陽把河水染紅。晚上,夜空星羅棋佈,銀河燦爛。清晨,岸上村雞啼,太陽從泰山嫲後冉冉升起。兩天後正午時分來到一道河口引擎聲戛然而止。阿旺站在船頭拋下錨,拉繩子把船穩住。他說已經來到甲板河口,潮水剛上漲,得等兩個鐘頭。

泰山嫲就在眼前,山鷹在山頂盤旋。山谷上空嵐煙縹緲,岸邊森林裡傳來猿猴喔喂喔喂的叫聲。快到家了,大家都很激動。

鍾先生和阿旺結清賬目。船主奧馬不甘寂寞,前來分享我們的喜悅。他說這條河河水原本很深,即使低潮也能航行。七八年前漲大水後河床就淺了,河道也窄了。朱文武問他對這道水路和沿岸各個村鎮怎會那麼熟悉?奧馬說他祖上三代都在這條河上找飯吃,三代人在這條河上航行上百年,河裡的魚蝦都認得他的船,河邊的猴子也認得他,剛才還喔喂喔喂地叫他。他的話逗得大夥兒哈哈大笑。

談得開心,兩個鐘頭悄然過去。潮水漲高,阿旺拉繩起錨。奧馬回去機房開動引擎。隆隆隆,兩邊的森林往後退。一個多鐘頭後來到布蘭達村。阿旺把船繩系在渡頭的柱子上,然後幫奧馬攙扶老人登岸。

太陽偏西,潮水將退,奧馬不敢久留,我們上了岸後就解開船繩掉轉船頭開足馬力急速離開。

回家心切,周坤華他們回去淡水港,我們回去爪窪壩。

老家一切如常。屋裡的東西原封不動。我率先想到的就是長毛。我喊它,沒有動靜。到處找它,不見蹤影。父親說長毛沒東西吃,餓死了不必找。我很傷心,可是不相信。我心急,邊喊邊哭。屋前膠園裡忽然傳來狗吠聲,張眼一看,哈,是長毛,它腳不點地朝我奔來。我欣喜萬分,張開雙臂。它前腳搭在我胸前猛搖尾巴舔我的臉。它瘦骨嶙峋眼窩深陷。母親拿塊烙餅送到它口邊。它沒理會,咿咿唔唔地在哭。我叫它別哭。大伯說狗有靈性,它高興,在笑。

|尾聲|
村民陸續回來。爪窪壩、紅毛山一個也沒少。祥和園還添丁,兩個嬰孩在逃難期間誕生。然而淡水港除周、陳、李三家人外,其餘的始終沒回來。
6個月後,一隊鬼子兵乘艦艇來到邊佳蘭。頭一件事就是抓村民幫他們清除海邊的地雷。一天下午,轟隆巨響,地雷炸開,一個年輕壯漢應聲倒下。
“是禍躲不過”,邊佳蘭村民的災難打從那天才開始。

逃荒記(上)/流軍(寄自新加坡)

逃荒記(中)/流軍(寄自新加坡)

逃荒記(下)/流軍(寄自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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