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園和我同住在瑤倫新村。這新村距離瓜拉江沙僅6公里。提起江沙,就令人追索它過去輝煌的歷史——我國橡膠樹的誕生地,把我國的經濟帶上國際舞臺,造福社稷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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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橡膠母樹,今天依然綠葉葳蕤地聳立在政府辦公署側旁,依然那麼倔強地傲然含笑,葉叢回青倒影、隱天蔽日,像一碧翠的天然屏障,令路人羨慕沉吟。
瑤倫新村為緊急法令下的物景,成為方圓十里的華裔的“集中營”,我和梁園的初會便出現在瑤倫,換言之是新村拉近了我們的距離關係,讓我們同在鐵蒺藜內建立起友誼,同在一所校園內讀書和學習。
那所從瑤倫附近迫遷到新村的板塊小學,還張拉著原有那塊簡陋的“啟智小學”的牌匾,梁園和我就每天在不同時間裡,進出啟智那爿三角網的無刺籬笆。
不同時間除了因為我念早班,他讀下午;我重念小學一年級,他已在三年級上課了。梁園隨父母點燈摸黑割膠,下午才到學校唸書識字;我跳過捱苦因為園地遙遠,讓我能閒適專注於學習,避開蟲子蚊蚋的吸血追蹤。
其實,也不盡然閒適,週末禮拜我還是到膠園趕約,回到拿膠刀雕琢橡膠樹的時光。這也讓我在求學的同時,沒有因為擱置膠刀而遺忘了自小的本行。我想梁園也與我有同感,在燈火闌珊中堅持握緊手中那把膠刀,也在學校裡不忘識字的重要性。
我們的新村住家,雖都分配在同一區,唯我家位居籬笆邊緣,打開後門就是花刺縱橫的鐵蒺藜,鐵蒺藜之外是寬闊的大道,從江沙通往萬隆直達紅土坎。只是年少懵懂的我視野有限,只懂得從新村乘紅黃巴士到江沙找母親,以解母子離別一週的殷切思念。
被迫遷居新村成為我家經歷暗淡歲月之最,沉重到有絕糧斷炊之虞。我家一分為二,我無奈跟隨年邁的父親留住新村,主要為了求學之便,走路百步就是校門了。
梁園原名黃堯高,比我齒長一歲,卻唸書比我高兩班,我念祟華小學一年級半途被迫遷新村,到新村啟智小學從頭開始,斯時已8月了,剩下4個月要趕完整年的課程,一天里老師要趕兩課,的確不易。有的同學沒能追上,老師叫朗讀時常對陌生的字咿咿呀呀,念不出口。
我閒時常到黃家走動,梁園父親名黃漢,我和梁園的乳名都叫阿弟,有時聽到叫阿弟,我們倆都同時允諾,弄得尷尬不已!
懸疑如他寫的懸疑小說
新村屋地規劃井然有序,兩對面的空間也寬闊,沒有上課的週末又逢雨天不能割膠,梁園常會約我到地坪玩樂,我們不外乎彈珠子和擲香菸盒,把香菸盒“人”字形排列,用匾鐵塊或匾石擊落,以決斷勝負。梁園手法奇準,我輸多嬴少。
在印象中,梁園的玩樂只有彈珠子和香菸盒,我沒有見過樑園玩其他的玩意兒。我的少年玩具比梁園多些,放風箏、擲陀螺、舀水摸魚,我樂在其中,卻從來沒有發現過樑園的影子。
後來改製為瑤倫國民型華文小學SMJK的啟智小學,因師資還沒有辦高小,學生讀完四年級就要轉學了。所以梁園五年級就轉去江沙繼續學業,與我的情誼關係就暫別了。
那時崇華也沒有辦中學,梁園的初、高中都轉去太平華聯中學繼續,就在高中的時候,梁園遇到了良師的引導走上了文學創作這條道路。這位良師即是寫《女兵自傳》享譽文壇的女作家謝冰瑩。
【重識】
我讀完二年級就離開瑤倫新村,告別醜陋的、我心目中憎恨的鐵蒺藜,投奔母親溫暖的懷抱裡。我們一分為二的家也終於獲得重組,迴歸溫馨相擁的一家親。這是一件令我雀躍樂懷的事。
時間是1952年年尾,我和梁園從此拉開了距離,各為學業而奔波。雖然我們同在崇華小學,唯都不曾見面;新村的學生都在凌晨掛燈割膠之後,才騎腳踏車到6公里外的崇華學校上課的。
那時崇華小學的畢業生都到太平的華聯中學績學,梁園與謝冰瑩之相遇,也是基於這個機緣。我很幸運,我升上中學的時候,崇華輝煌的中學建築已在打浪路拔地而起了。
梁園與我的情緣,從揮別到重逢,這段流光瞬息就是十個春秋。促進我們緣聚應約,首先要感激《蕉風》和《學報》的姚拓、黃崖兩位先生,於1961年在波德申海濱的清風閣舉辦了一場“星馬青年作者野餐會”,把各地年輕的作者聚集一起,吃喝之餘復聽文學講座。
當時梁園、馬漢、張寒、端木虹、魯莽等人,已是文壇上閃閃發亮的名字。梁園睿智深邃,寫作勤快,下筆不改,具備了日產萬言的快速經營創作,如果在稿費正常化的環境裡,他是有足夠條件煮字療飢的。
梁園在學校的成績不俗,曾在太平附近一所華文微型小學當臨教,但他也和我一樣,無意奔向“誤人子弟”這條人生旅途。
梁園當時結交了一位師訓班的女友,卻因為梁園不肯進入師訓而情折絃斷。後來梁園在慧適的引導下,在居林一面經營“海天書店”,一面編《海天月刊》(後改為《海天雜誌》),因為盈利有限,梁園還靠寫作投稿補貼過日子。
我們海天社一群文友,除了雨川、宋子衡兩人,其餘都孤雁單飛、鰥寡孑然,所以遇到假期,就往海天書店聚攏,晚上就席地枕巾、巴山夜雨剪燭西窗至天明,如此把不盡的青春激情揮霍掉!
海天社諸君包括我,與梁園的緣聚終結,是因為梁園結縭家庭無法再接受熬煎,他無奈結束了海天書店的營運,轉換碼頭到都門發展。
這時我已奔向北方深入大園丘耕耘,沒想與梁園竟然最後的臨別,再見時的梁園已化為一抔黃土。我不解的是他乘坐友人的摩托車,遭歹徒狙擊友人平安無事,既有目擊者此事竟成懸案,深信案件永遠撲朔迷離,懸疑狀態正如他寫的懸疑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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