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晚餐吃得早,一般設定在傍晚6時左右。葉先生在吉隆坡市中心上班,傍晚下班的車潮洶湧,他很常堵在車龍里,抵達家門的時間往往無法預計。於是,我、阿彤和阿妍先吃晚餐,葉先生回來後各別吃。只有在週末的休息日或假期,才能湊齊一家四口同時開飯。
晚餐前,我先給菩薩上香,晚餐後天色未暗,我會去小院子裡走動,時而修剪花圃的枯枝敗葉,時而坐在板凳上靜思或起身來回踱步。楓是我飼養在大水缸裡的巴西龜,經過它時,我偶爾會幽幽而低沉地拋下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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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能早點下班嗎?”
然而,楓總是兀自潛伏在水裡或者趴在石頭上。巴西龜的耳朵長在眼睛後邊,長得隱蔽,大概在脖子上的紅色斑塊附近。但據說巴西龜沒有外耳,因而聽覺不靈敏,太小的聲音它是聽不見的,所以它不理睬我是很正常的。
一家人吃飯要先稱呼長輩
大疫期間,葉先生居家上班。兩年多下來,一家四口幾乎每天一起開飯。年少時和祖母父母同住,上下八個人口,晚餐一般備有四、五樣各色菜餚。如今我們家庭成員不多,我只準備一肉一菜,不時配搭午餐剩下的老火湯,唯有在特定佳節,例如元宵和中秋,晚餐便稍作豐盛。我想象中的晚餐,無論粗茶淡飯或珍饈美饌,都應是一場場盛重的儀式,可召喚和凝聚偶爾不經意出走的靈魂。
以前,祖母規定一家人吃飯要先稱呼長輩,長輩先動了筷子,後輩才可以起筷,夾菜時也不可越過他人夾菜的手。現在,我們家也延續了這些老規矩。姐姐阿彤文靜害羞,而妹妹阿妍活潑開朗,姐妹倆按照各自聲調的變奏和結合,慣例在晚餐開始前喊出“爹地、媽咪吃飯”,如同一小段二重唱,交疊迴響在沒有伴奏的小飯廳。
我早已知曉,生活是一次次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的經歷。即便如此,我還是會在家人缺席的晚餐桌上,感到莫名鬱悶。在剛過去的新年期間,阿妍跟著學校的醒獅隊跑場,早出晚歸,一日三餐幾乎都在外頭吃。有時我給她留碗湯,有時她交代說會回家吃晚餐,但她回來晚,我們仨先吃,只給她預留些飯菜。其實,早在去年杪,學校醒獅隊的排練便開始,阿妍那時已很少在家吃晚餐了。
大年初九,阿妍繼續跑場,而恰巧葉先生和阿彤都有飯局。記得這天傍晚是陰天,很奇怪的天氣,赤道的新年過往都是大熱天,如今竟也頻頻要下雨。我的晚餐是一杯冷牛奶和一片肉乾,並清完所剩無幾的蝴蝶結蛋散餅。我討厭看見大大的透明的餅罐裡,裝著零星的年餅,非要儘快把它們消滅才舒心,彷彿黑夜裡陰鬱的雲朵,迫不及待地吞噬散佈的星星。吃完簡約晚餐,天空便下起小雨,這天我沒去小院子。
年終於過完了,疫情現時也已緩和。而葉先生的公司實行輪流制回辦公室上班和居家作業,也有好些日子了。某日,葉先生回公司上班,晚餐後我又去和楓說話。楓竟伸出脖子,傻乎乎地盯著我好一會兒,還對我眨眼睛。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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