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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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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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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15pm 06/04/2023

葬礼

外婆

灵魂

仪式感

客家

告别式

神明

神坛

超度

营火会

回不去的外婆家/阿靚(新山)

作者:阿靓(新山)

剛過去的農曆新年,陪伴母親回到她的家鄉昔加末丁能與舅舅阿姨們相聚,難得北馬的阿姨,中馬的舅舅都回來了,自從過世之後,大家熱熱鬧鬧共聚一堂的機會越來越少,是該好好把握現相見的時光。

表弟綽軍常說,這些年越過越沒有味道,沒有回外婆家,總感覺年味也淡了。確實如此,如今大家都說日子要過得有“儀式感”,我們一眾表親都認為,小時候過新年,最有儀式感就是回外婆家感受那一屋子的鬧哄哄,非得要聽她老人家用話贈你幾句吉祥話:“你又長高啦?要努力讀書哦,才會有前途!”儘管每年的臺詞都差不多,那也是給我們最珍貴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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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過年熱鬧非凡,舅舅們大年除夕就已抵達陪伴外婆吃年夜飯,我們家因為公公婆婆已不在了,所以打從我8歲那年開始,每逢大年初一早上媽媽就就迫不及待帶著我們3個小瓜,大包小包的跳上前往丁能的巴士回孃家,只為爭取更多時間相聚。

上一代的人生養眾多,過年齊聚在外婆家的表親十幾人,一屋子的小孩加上大人,兒孫滿堂就是這個意思,把不是很大的外婆家塞滿。若干年前也沒有民宿這種玩意兒,過年過節回老家,十幾二十人就分別睡在4個房間也不成問題,只要有枕頭有被蓋有床褥,睡哪兒都行。

表親裡男生多,他們全部被分配到最大間的“男生宿舍”去,其中兩件趣事讓大家笑了很多年,其一就是當時只有5歲的小表弟永進,大清早竟睡“失蹤”了,原來他半夜滾進了旁邊的衣櫥,或許裡頭比較溫暖吧,他就一直睡在裡頭又“滾”不出來,睡醒才自己爬出來找媽媽。

再來就是那比我大一歲的表哥春明,也睡在“男生宿舍”的他,半夢半醒之間,被同樣半夢半醒的表弟永耀扯了上衣,表弟大概是踢了自己的被子又覺得冷,隨手抓了“布”就當作是被子。於是,他的腿“穿過”表哥的上衣,腳丫子從表哥胸前的領口“探”出來,就這樣睡過了一夜,直到早上被大人目擊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表哥投訴說:“永耀真的很爛睡!這樣都不醒!”不說還好,一說更爆笑,我們都認為“爛睡”的人是他,被人用腿“穿過”都不醒,不是人人都做到。

外婆家還有一大特色,晚年的她當上了“代言人”,因此,外婆家的客廳還有一個偌大的神壇,供她起乩之用。外婆家的門口種了五顏六色的鳳仙花,這些花朵是她開壇起乩的“周邊產品”。每次回外婆家,我總愛起個大清早,學著她拿著盤子去採摘鳳仙花,之後再把一盤一盤的花朵,擺放在神壇的香爐前供奉,若有哪位弟子需要衝花水去黴運或晦氣,就來跟外婆要這些花朵,這些免費的“好運之花”都是外婆用心種的,大家有心去添油箱隨喜樂捐就好。

我是外婆最大的外孫女,比起表哥表弟們,我是最早具備做家務能力的孩子。每次回到外婆家,不管是廚房的阿姨舅母們需要幫忙,還是開壇起乩的外婆需要協助,我都是那個隨時候命的小幫手。外婆披上“蓮花戰袍”待神明上身之後,眼眯眯的她像換了副靈魂似的,我只管坐在她的右手邊,只要她把手一伸出來,我就得遞上她所需要的工具。

這個經驗很有趣,因為這時候不準叫外婆,還得改口問她:“娘娘,您還有什麼吩咐?”像極了宮廷裡的丫鬟。

外婆的告別式變成“營火會”

卸下“娘娘”身分的外婆,就是一個慈祥和藹的老人家,至少對我等孫輩而言,她總是笑眯眯的,對每一個孫子孫女都疼愛有加。午後時光,我們總愛坐在客廳,聽她用客家話訴說往事,那是好大一段我們無法想像的歲月,而她步履蹣跚地走過。

聽聞早年她一個人下田幹活要養活一家人的艱苦日子,這堅毅勤奮的客家女人也不是好欺負的角色,據說以前在村裡亦出現騷擾良家婦女的“露寶”猥褻男子,外婆回憶起還是很憤怒:“我拿起木棍就追著他打,見一次打一次!”

除暴安良呀我家外婆,小小的個子卻有大大的勇氣,真是女中豪傑!

古早時期沒有太多娛樂,外婆提及以前她當膠工時,大夥兒割完膠就坐在山頭唱客家山歌,那麼多年過去了,她還牢牢記得:你喊涯唱涯就唱,唱到日頭對月光,唱到麒麟對獅子,唱到金雞對鳳凰……,這客家山歌太有意思,是要老人家唱出來才有歲月的韻味。她說,有次大家開心對唱,不知哪來的討厭鬼搞破壞,於是她回了這句:你是河邊浸死鬼,怎能對得海龍王。

我說,若是把外婆擺在現代時空,可以媲美“中國有嘻哈”即興創作的功力,懟人一流!

10年前,80高齡的外婆因器官衰竭過世。生前她交代小舅舅,記得為她蓋上“蓮花被子”,她說那是她的神明老闆“娘娘”的囑咐,這是她唯一的心願。小舅舅找了一匹白色的佈讓印刷公司把粉紅色的蓮花打印在白布上,我們都覺得,這張特別定製的蓮花被子適合外婆,她最愛粉紅色,加上她起乩用的披風“戰袍”,這才是屬於外婆的獨有風格,很酷。

外婆的告別式沒有太過悲傷,我們都做好心理準備去接受她離去的這一天。那三天兩夜的告別式,大家難得人齊,熱熱鬧鬧就像過年一樣;晚上的道教儀式,被一眾愛玩的大夥兒玩成“營火會”,道士讓大家跟著他繞著圈圈走,為了“吃蛇”少走幾圈,我們在後面互使眼神把圈子越走越小;道士要我們進“採藥環節”,大家也非常有默契不出幾下就把葉子拔個精光,讓那道士提早下班。

外婆沒有承受太久病痛的折磨,也算走得瀟灑。我們用歡聲笑語替代了滿是淚水的葬禮,這是我們最自然的方式,並非刻意壓抑。多年以來,有外婆在的地方都是歡喜快樂的,她開心我們就開心。外婆不是那種遵循傳統的老古板,她幽默開明,自然也不太限制晚輩放飛自我,一如以前阿姨問她過年怎麼接財神?她說:在門口接咯!

阿姨再問:“財神在什麼方位?”她一派輕鬆地說:“東南西北都拜一遍,總會接到的。”如此隨性的神明代言人,你是要信還是不信?

記得阿姨有次幫外婆大掃除,因用力過猛把關老爺神像的鬍鬚扯脫了,外婆不但沒有生氣,還覺得有趣。

外婆過世幾年後,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已無法住人,舅舅將之連同土地出售,而今的“外婆家”已被夷為平地,那間淺綠色半磚半板的外婆家已不復存在,門口的鳳仙花,屋旁外婆最愛的番薯葉埂,後院的紅毛丹樹,樹旁有一口古老的水井,屋內的神壇與添油箱,外婆房間那褪色的蚊帳,還有不知睡了幾個小孩的沙龍,用了幾代人的藤製嬰兒椅,一切都成了過去。

回外婆家,是我們小時候最期待的“儀式感”;轉眼10年過去,點點滴滴的往事,你一些我一些,拼湊起來就像一床百家被,那是外婆留給我們的溫暖。

而那充滿美好回憶的外婆家,我們早已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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