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開始幾天遠程醫療口譯員的新工作,已經陸續替醫院裡病重臥床的老人、剛分娩的母親、康復的癌症病人和至親離世的家屬翻譯他們和醫生之間的對話。
生老病死,像是一盞人生走馬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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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人世中該有的各種承擔和考驗,都在醫院裡了。
有的個案是視訊口譯,所以我能直接從電腦熒幕裡看到電話另一端醫院的真實景象。混亂的醫院走廊,木無表情的護士,空曠冰冷的看診室,還有一臉焦慮的病患,以及比他們更為焦慮的家屬。
那樣的畫面,常常會讓我想起以前電視上看過的美國醫療劇,像是《急症室》(ER)或《杏林先鋒》(Chicago Hope)。有的時候,宛如身臨其境,好像此刻我也在醫院裡目睹病患脆弱無望的泡沫人生。
有一個個案是個年邁的病患在做物理治療。身型枯瘦的老人家發聲嘶啞無力,在人來人往的醫療康復中心內幾乎聽不見他的聲音。後來我和物理治療師想了個辦法,就是在我翻譯後,老人用點頭或搖頭的方式來回答物理治療師的問題。
“好,膝蓋伸直,再彎起來,背部還會疼嗎?”、“先放鬆,慢慢呼氣吸氣,會累嗎?”、
“你做得很好,我們再試一次好嗎?”
老人家在物理治療師的指導下,學著自己穿鞋子,充實生活自理能力。他費了很大的勁才把一邊的鞋子穿上,乏力地靠著椅背,滿頭大汗地在喘氣。物理治療了約1小時,雖然不必為患者翻譯等於省下了一半的工作量,但看著老人家認真在康復訓練,我也全程替他著急,難以鬆懈。
視訊翻譯也有不方便的時候,比如當病人在婦產科看診時。
為了保護病人的隱私,但又必須讓我清晰聽到他們的對話,醫生一邊為病人檢查,一邊調整電腦的鏡頭,確保完全屏蔽病人的身體。鏡頭有時對著天花板,有時對著牆壁,有時對著婦產科醫生的臉。
當我冷靜地翻譯那些艱澀難懂的婦產科醫藥名詞時,坦白說,我不知道熒幕上出現一個男性翻譯員的樣子和聲音,會不會令病人尷尬。我能做的,就是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顯得尷尬。
檢查完畢,婦產科醫生以不帶任何感情的口吻對病人說:“很抱歉,根據剛才的超音波檢查結果,你很可能是流產了。”,然後默默地將鏡頭調到病人面前。第一次和對方相視,是個年輕的少婦,看著她憂心忡忡的神情,我突然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語氣將這句殘忍的話翻譯給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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