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宅区的岔路甚多。我常告知初次来访的友人,只要在某一处小径口看见一棵高大浓密的老树,就请往前右拐,那里有两行单层排屋,其中的一间就是我家。
树极易辨认。挺拔的树干,底下隆起的老根盘结似爪,树冠若伞,交错缠绕的叶子墨绿而阔长,分叉的枝桠宛然张开,气韵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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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议会曾多次派员来修剪多余的枝桠。可过没多久,又会见它撮撮簇簇地抽芽生长,长成一片浓荫。炎炎烈日下,你只要往那树底站会儿,就会知道它的阴凉不亚于室内空调。
有时割草工人躲在树下歇息。有时猫狗在树根底刨蹭挖掘。但凡马来人办喜宴,或华人家举丧,就在那大树旁竖立指示牌。
而我把大树当作每日清晨健走的动力。它象征我的目标,也是一种计时器。从居所出发步行至树,一趟来回10分钟。每走近树,总习惯拍拍它粗糙的树干,如此一小时。有时觉得走不下去了,抬头望一眼那迎风抖簌的大树,深深吸一大口气,一双脚又不由自主地朝它迈进。
大树散发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会让每一个靠近它的生物(包括人类)感到安心,这是真实不虚的。不只我一人作如是想,邻近的街坊,也有在晨运的会聚在树下一边拉筋热身,一边深呼吸植物的芬多精。我还曾看见一位年轻人双手环抱大树,像投入慈母的怀抱那样,旁若无人地眯眼享受这自然的抚触和感觉。
老树可以疗愈坏情绪
那位年轻人告诉我:“老树可以疗愈坏情绪。”我没有像他那样抱树,却想起不久前一群小朋友来这里素描,树的图形跃然纸上。还有一名把猫安葬在树下的马来老妇人,她对我说:“让咪咪回归自然,化作树的养分吧。”
大树坚如磐石,静静谛听这嘈杂纷繁的尘世,慈悲柔软地接纳这些在它底下活动的人,不论是约会的情侣、踽踽独行的老人,还是为寻求心灵治疗而靠近它的人,甚至对它无所感,只需片刻清凉的人,都能在它这里找到自己的空间。
对我而言,大树就像与世无争的老人,它从不计较好坏和美丑,对每个生命都释放它独有的缓慢、温和的频率,让听见它的人怦然心动,即使对它无动于衷,也能感受那份和谐。它无法改变外在的事物,却可以转化、沉淀浮躁的灵魂。
家附近的这棵树啊,当初也不知是谁把它种下的,抑或是随风漂浪无意间落在此地。我们甚至不知道它的名字,只称它“路口的老树”,就像呼唤一位相识已久的好朋友。我曾想它像贾平凹笔下的〈丑石〉,会不会突然有一天被人发现了它稀世罕有的特质呢?话说那一天,初次到访的朋友下车后第一句话对我说的是,原来距离我家远处还有一座电缆呢,但从我家的方向是不大看得到那座电缆的,因为高大参差树桠形成的浓荫把它遮盖了。老树有情,静静地守住了一个地方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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