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常不記得那些人名,細枝末節的談話和很多的事情。當5位舊友聚在一起分享甜點的時候,我親密地靠在朋友A的肩膀,小聲地說著更喜歡哪片蛋糕。這種打屁哈拉,沒有什麼營養的輕鬆時段延續了3小時,就如同層次有些新穎卻逃不出食材原味的抹茶柚子芝士蛋糕。抹茶是對過往老師和高中生活的懷念,芝士是對現在日常的抱怨,柚子是許下不知何時能兌現的“下次再一起去打羽毛球”的承諾。
回程的時候,我和在臺灣留學的舊友Y一起搭地鐵。他難得從臺灣回來,又抽得出時間和我們相聚。與我對人情世故宛若金魚一樣的3秒記憶不同,Y說他記得所有人的名字,甚至包括幼稚園的朋友,記得高中那些盡責的老師,還有班上的是是非非。我的回憶漸漸在Y破碎的隻字片語中重新建立,他說你們變了,和高二不一樣,但幸好我們還是說得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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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高二的時候我和Y坐在最後一排。那時候,像是美國一些模板式的校園劇,班上幼稚地分成兩個陣營,一個是內向的nerd kids,一個是外向的popular kids。就像是楚河漢界一樣,popular kids商量好了團圓飯要一起穿紅衣服,nerd kids對此一無所知,就連團圓飯合照裡,那詭異的右半邊是紅衣服小團體,左半邊是五顏六色、樣貌樸素的nerds,我們也毫不在乎,只有少數的人心裡留下了疙瘩,其中就包括了朋友A和Y。
那時候兩人都是班長,對這種搞小團體的舉動沮喪又無助。Y在地鐵上泛紅著眼說道,那時候他還在班上用力地扔點名簿,大聲地責罵我們的分裂。究竟是因為這種責罵太不愉快或是無聊而使我腦袋沒有保留相關的記憶,他倒是記得很清楚。當初的我並不在乎,而Y太過在乎,以至於年中考的時候,Y特地交了白卷,就是希望從所在的第一班掉到其他班。
“說實在的,我並不後悔。”Y說道,“但是我聽說你們高三的時候全都變了,變得很團結,校慶的時候還拿了獎,參加了很多班級比賽,所以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我不在了,還是那時候我不夠努力。”
“沒有啦。”我語帶愧疚地安慰他,“有時候人在一個對的瞬間就會改變的。”
“那如果早點改變會不會有一些不同?”
當然會有很多的不同。高三那年的團結確實開出了甜蜜的果實。我也是改變的一員,開始認真地寫紀念冊上的留言,開始學會在班會舉手發言,都是一些表面功夫,但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往往都是從表面功夫開始的。
對人情世故記憶不好
據說Y在另一班也過得不錯,但作為在高中最後一年才插入那班的Y始終有些格格不入,一些昔日的好友也全留在了原本的班級。人走了,茶才開始變溫,或許是兩個小團體的人都長大了,或許是高三的班主任努力帶動班上氛圍,又或許那些關於友情勝利努力的奏歌是我們對抗高三統考的壓力。總而言之,Y早早地下了車,卻又不幸地看到車在駛離後的歡快。
像我這樣對人情世故記憶不好的人,也只留下了一點模糊的成就感,不如Y一樣對一切都有刻骨銘心的記憶。“有一點後悔了。”Y在分別的前一刻說道,“但也不是說遺憾,只是想到一切過去了,心裡就有點酸酸澀澀,可是又知道過去不能改變……其實我覺得走了也不錯,如果我沒有融入你們,因為努力過了頭……”
我不發一語,也不願意說想要替代Y成為下車的那個人,說出像你這樣努力的人才應該享受團結的甜蜜。因為時間不能倒流,像我這樣記憶不好,偶爾還有些冷漠的人留在了車上,享受到那杯變溫的茶。我仍舊不太記得高三那些熱烈的比賽口號和校慶義賣會的點點滴滴,我甚至忘記了早些時候吃的抹茶柚子芝士蛋糕的味道,但我想我會一直記得這個瞬間,我看著Y轉身離開後仍不斷回望我,他明天就要飛往臺灣了。我站在那裡,沒有早早走開,而腦子憑藉著Y告訴我的畫面和細節,重構出我的高中生活後,我竟然也有一點失去了那舊日時光所產生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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