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聯國秘書長道安特使 | “公路屠殺”天天上演 尚託德：別麻木無感

尚託德從4月17到19日的訪馬期間，主要是執行《2021至2030年公路安全行動全球計劃》，希望能在2030年將道路死亡人數減半。

在這3天活動期間，他馬不停蹄地會晤了我國部長級人物、私人界、政府機構及非政府組織代表。

應賦予MIROS更多力量

在我國，聯合國與MIROS長期保持緊密合作，尚託德讚揚和肯定大馬道路安全研究院及董事局主席黃昭文的貢獻，相關工作也表現出色。

他坦言，大馬道路安全研究院需要被賦予更大的影響力，來為我國和東盟區域內的道路安全作出貢獻；正面的是，他認為我國現任交通部長陸兆福對於道路安全課題表現得堅定和積極。

“但我是一個講求數據的人，所以當我看到（大馬）3200萬人口中有7500人死亡時，我沒辦法感到高興，我想也沒人會高興，也許對某些人來說這僅僅一個數字，卻很可能影響你的生活、你的家庭和朋友。

“我希望MIROS能有更多的力量和影響力，漸漸地讓狀況得以改善；當然我需要有一個強有力的主席，能夠在政府層面上對首相、交通部長、衛生部長、內政部長產生影響，以便讓各方合作解決問題。

“而馬來西亞已經證明，只要政府下定決心要解決一些問題時，他們會付諸行動。”

媒體公益傳播扮要角

專業機構的宣導及社會和教育界的配合固然重要，惟尚託德也強調了媒體所應當扮演的角色，那就是更多地呼籲民眾加強交通安全意識，進行公益傳播。

“這就是為什麼我在抵馬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受了這個採訪，我指望你（星洲日報）來轉達這個信息。”

議題傳播的重要性當然也包括明星或名人的影響力，他補充說，楊紫瓊自2011年出任聯合國道路安全大使、國際汽聯道路交通安全大使以來，積極響應聯合國未來十年的交通安全推廣計劃，透過國際影星的影響力到世界各地包括校園進行正面宣導。

要挽救更多生命 全球推廣道安醒覺

現年76歲的聯合國秘書長道路安全特使尚託德（Jean Todt），很多人對他的印象是法拉利公司前首席執行員、原一級方程式法拉利車隊的執行董事和前國際汽聯主席。年輕的他曾加入賽車隊擔任副駕駛，後來轉任車隊的不同管理職位，先後協助了標誌和法拉利車隊摘下不少賽事冠軍及車手世界冠軍。

過去在賽車跑道上發生的碰撞事故多不勝數，一些車手因受傷無奈告別賽車職涯，一些甚至為此付出性命。因為曾目睹朋友在車禍中喪生，尚託德意識到，只有更高標準的車輛安全系統，更好的道路規劃和道路安全知識教育，才能及時挽救更多生命。

因人生經歷重視道路安全

尚託德接受《星洲日報》專訪時說，自己對道路安全課題的重視與他的人生經歷有很大關係。

“這是真的，我在人生中已經有了成功的職業生涯，卻也經常面臨交通事故，所以第一件事我想讓賽車變得更加安全；一級方程式賽車（F1）在70至90年代時，每年都有2、3或4名車手死亡或受傷，但看看現在，自1999至2023年以來，死亡人數是1。”

支持楊紫瓊道安大使工作

他於2015年4月29日接受聯合國道路安全問題特使的任命，目的就是希望透過自己的影響力和國際力量採取更多行動，亦能支持自己伴侶丹斯里楊紫瓊身為道路安全大使的工作。

“我的角色是為了確保道路安全得到更多關注，採取更多的行動以防止和減少道路上的受害者人數。”

馬須有效執法提升道安教育

他直接點出馬來西亞目前兩大亟需解決的道路安全問題：嚴謹且有效執法和道路安全知識教育。他說，若全馬人民能夠做到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刷機、遵守時速限制、拉上安全帶和戴上頭盔，就可把我國逐年的死亡率減半。

“你對自己的生命和他人的性命都有責任，所以請做個負責任的人。”

道路安全的最大殺手是人類行為。據統計，超過80%的交通事故是由人為錯誤造成，其次才是車輛性能或道路設計等因素。這也是為何人們對自動駕駛汽車高談闊論和積極推廣的原因，因為前者不涉及太多人類行為。

相比其他國家如越南、泰國、柬埔寨和尼泊爾，他認為馬來西亞也許會更早迎來自動駕駛汽車。但在普遍化之前，人類行為所造成的交通事故必須列為國家優先事項處理。

應以“戴口罩”態度戴頭盔

“有時我在路上看到人們（摩托騎士）戴口罩卻不戴頭盔，我要瘋了，也感到很失望，正如我所說的最根本問題是，人們沒有意識到這是不正常的。”

3年前的冠病疫情無預警來襲，人們紛紛戴上口罩預防感染，令尚託德失望的是人們在道路上沒有戴上更重要的頭盔的自律態度。

“很多人以為自己會在晚上平安回家，不幸的是，全球每年大約有130萬人在早上離開後，晚上就沒回來了；而3000萬到5000萬人之間，他們在早上健康地離開，晚上卻因為交通事故而終生殘疾。”

他感嘆，不像疫情、阿茨海默症或帕金森症狀，聯合國在道路安全方面具備非常多解決方案，“我們都知道該怎麼做，但始終得不到足夠的重視甚至是無視。”

他補充，不僅僅是國家政府，任何道路使用者包括行人、腳車和摩托車騎士、汽車司機都要有所覺醒，才能實現永續目標在2030年將受害者人數減少50%。

微型車上路須有效執法

很多大城市為了避免車輛擁堵，都會鼓勵民眾多使用輕型交通工具以改善流動性。根據我國規定，微型交通工具如輕便摩哆（Moped）、電動滑板車、人力滑板、行動輔助工具（PMA）等，只能在商場周圍或人行道使用替代步行，禁止上公路。

尚託德表示，允許民眾使用微型交通工具，並不代表使用者可以完全自由地為所欲為，而政府必須制定嚴格的規定，同時執法，讓道路使用者意識到違規將受到嚴厲懲罰。

若執法不力，也有可能出現有人喝醉騎滑板車或輕型摩托騎士不戴頭盔，這會對騎士本身及周遭行人帶來危險。

可以北歐為例 民眾極有紀律

“這需要有一個明確且有效的執法，就好像你想獲得成功，無論做什麼事都必須有組織性和有紀律，必須有一些最低限度的原則。”這是他給予馬來西亞的建議。

北歐國家是一個好例子，他說，出了腳車和微型交通工具發達，當地民眾也自發性地遵守規則，酒後會選擇乘坐電召車或是確保朋友群中有一人是保持清醒的。

“這就是紀律，車禍很多時候是在短距離內發生，比如你從夜店回家，在離家還有3公里遠的時候你感到昏昏欲睡或是醉了，但你想趕快到家，而事故往往就在這時候發生。”

聯合國道安基金缺資金

聯合國道路安全基金（UN Road Safety Fund）成立於2018年，目前已支持30箇中低收入國家的25個項目，令人鼓舞，惟尚託德認為，該基金需要更多的成員國和私營領域的參與和貢獻。

“我們絕對需要更多的資金，這是遍佈全球的需求，對一些（貧困和落後）的國家來說道路安全是個難題，例如斯里蘭卡、尼泊爾和孟加拉等。”無論如何，他肯定了國際的支持，如世界銀行和亞洲銀行的貢獻。

全球僅20%駕駛者擁駕照

他認為，各國更應該關注合法駕駛執照的課題，並指世界僅有20%的駕駛者持有合法執照，其餘則是無照駕駛，但人們卻不多談此現象。

“你知道嗎，如果他們（執法單位）在瑞士攔住我發現沒有駕駛執照，我會被送進監獄，如果捉到我超時速10公里，他們就會沒收我的車，還要付2000美元的賠償，吊銷2年執照。

“顯然地，我就不敢違規，但如果我在這裡（違規駕駛），我知道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就不會多加關注。”

盼道安成東盟優先事項

尚託德盼望全球道路安全課題能在東盟議程中佔據更高的位置，列為優先事項，這也是他在本月初前往寮國、泰國和菲律賓時所討論的問題。

“不幸的是，我不認為這在東盟層面得到了適當的參與，當我們談到氣候變遷或其他許多重要課題時，道路安全應被包括在內。”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數據，東南亞的道路交通事故死亡率為10萬人中的20.7人，僅次於非洲的26.6人，相比之下，歐洲的死亡率為每10萬人口9.3人。

“就拿馬來西亞為例，在3320萬人口當中，每年大約有7500人魂斷公路；而擁有6500萬雙倍人口的法國則錄得3200人死於交通事故，意味著馬來西亞死亡率是法國的4倍。”

交通事故是國家高成本

他表示，交通事故對國家來說是一種高成本，人民的性命則攸關家庭成本、社會成本、行政成本，而當一個人失去生命或受傷，這對國家而言是非常昂貴的，佔國內生產總值約5%。

推動道路安全意識必須多管齊下，涉略教育、執法、車輛水平、道路規劃水平、發生碰撞後的護理質量等，但尚託德觀察到，在東南亞因為缺乏道路安全的宣導與溝通，人們對交通意外的發生多是抱著司空見慣的態度，甚至認為“這是正常的”，沒有警惕之心。

“也有不少人覺得一輛摩哆車載有3至4人很正常。

“醒來吧！那麼多的人在道路上受傷和處於弱勢，這是不正常的！”

他語重心長地說，這一切必須有更完善的規劃，否則人們將繼續面臨“道路大屠殺”的風險。

“當人們（因車禍）失去了親人，這使到很多非政府組織決定參與到道路安全課題裡來，但我們需要預防這一切發生以拯救更多生命，不要等到意外發生了才來思考道路安全。”

每年130萬人死於交通事故

尚託德每年都會例行訪問許多國家，他指出，全球大約有150個國家在道路上是處於脆弱的，每年有130萬人死於道路交通事故，其中92%發生在中低收入國家。

對於聯合國和大馬道路安全研究院（MIROS）的合作，他表示非常樂觀，並希望它能擁有更大的影響力，來解決大馬國內乃至東盟地區的道路安全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