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就是個‘殺手’,‘殺’了無數學生的夢想。”當一名執教超過30年的教師說出這句話時,他推翻了過去曾經認為對學生“最好”的教育方式。
《孩子,你好嗎?》系列紀錄片的導演之一陳勝吉,以“全A訓練機”來形容這名他曾經非常討厭的老師,如今這位老師成為了喜歡種花和美化校園的校長,他說想要讓孩子們打從心底喜歡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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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名父母與教師都希望給孩子最好的教育,然而,父母認為的“最好”,便是最適合孩子,或是他們喜歡的嗎?相信每個經歷過成長的人都會說:“未必”。
《孩子,你好嗎?》系列紀錄片分別以在家上學、華小教育和華德福教育為題材,拍攝了《鴕鳥騎士》、《我是誰?》及《山頂小屋》來探討不同的教育模式,還有以金馬影后李心潔為主角的《我的名字叫李心潔》,讓觀眾瞭解明星背後的真實故事與親子教育,也讓大家重新思考教育這回事。
李心潔:幼時“自然”教育
身邊大人皆是學習對象
你從小時候的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中獲得什麼?接受《星洲日報》訪問的李心潔說:“書本教了什麼我都不記得了,我記得的是小鎮裡那些人給過我的溫暖,還有我在鎮上和大自然裡跑來跑去的快樂。”
李心潔的小學是一所微型學校,班上只有27人,全校的資源非常有限。她說:“我很愛表演,但是學校沒有舞臺,我就站在乒乓桌上講故事。大型一點的活動,比如校長的退休晚會,也是家長來學校用三夾板搭建舞臺。
“所以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裡,學校和家庭是融合的。我父母都忙,只管我們吃和睡,放學回來我們就愛往外跑,跑到河邊、樹上,跑到別人家玩,到鄰居家看電視,甚至睡著。”
她形容小時候的教育“蠻自然的”,相較起課本,她學習的對象更多的是身邊的大人,小孩則有很多時間和空間去探索,從而找到自己、找到與他人和大自然的連接,這些都成了她日後生活非常重要的力量。
內心平靜陪伴孩子
李心潔在陳勝吉執導的《我的名字叫李心潔》裡說,女兒欣欣有天問她:“媽媽你是不是不快樂?如果你不快樂,我也不會快樂。”這讓她意識到身心靈健康的重要性,進而去正視自己的內心。
“倒也不是我遇到了什麼問題才這樣,可能是我從小到接觸女兒之前經歷了很多事情,有些負面情緒一直遺留在心裡,沒有一個方法去面對和處理,才會慢慢累積。”
於是李心潔在剛好要30歲的人生,找到正視自己內心的方法,讓內心在面對外界的無常時更加穩定。就像她的丈夫彭順在紀錄片裡的敘述:“她什麼都要快,這件事還沒完成,就催我和孩子趕緊做下件事”,再慢慢轉變成不焦慮的媽媽。
做好當下自然有路
她對內心世界的重視,與後來為雙胞胎兒子選擇華德福教育有一定的關係。她說:“華德福教育很多的學習都很‘當下’,這也是我一直在練習的,學習‘當下’,不要想那麼多未來和以後,就沒有思前想後的焦慮。”
許多人在談到教育時,都會考慮能否讓孩子具備面對未來的能力的問題。對此,李心潔說:“孩子不用面對未來,他就面對現在,因為未來是不存在的,我們把每個‘當下’都做好之後,就成了生命的那條路。”
李心潔將孩子送到吉隆坡一所以華德福教育為基礎的幼稚園,創辦人奧黛麗校長為孩子們的付出常常讓她很感動。由於希望大家更關注身心靈的發展,她便首次擔綱導演,拍了《山頂小屋》這支紀錄片。
“我在拍的時候,感受到華德福教育最大的力量,就是安靜的力量。這個世界太喧鬧了,每天的生活模式都很趕,只有找到內心的平靜,用安靜的力量去陪伴孩子,這樣給予孩子滋養的能量,才是最強大的。
讓孩子做喜歡的事
“我覺得小孩最重要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作為父母就讓他有時間和空間去做喜歡的事,像我7歲站上乒乓桌講故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好喜歡錶演,我的成績很差,也沒有念大學,但是我做喜歡的事情做了一輩子,內心很富足、踏實,這樣應該就沒錯了吧!”
池家慶:父母的安排未必會被接受
儘量放手讓孩子去嘗試
導演池家慶以“在家上學”為題材拍攝《鴕鳥騎士》紀錄片,他說:“挺羨慕他們的自由,我們有時要做什麼都會先望向父母,如果被瞪,就是不能做,但是他們不會這樣,因為他們知道父母很信任他們,所以很敢於嘗試和追求。”
池家慶和大部分人一樣,7歲上小學,13歲上中學,之後再念大學。他有個當老師的媽媽,非常注重他的學習成績,希望他畢業後申請新加坡理工大學,成為一名工程師,但是他心中渴望嘗試新事物,便“隨便”報名了多媒體大學,念多媒體設計。
當父親看到他的作業,是在畫紙上畫一條又一條的線條時,也跟母親一樣焦慮了起來。“我爸爸說現在轉去新加坡應該還來得及,可是我偏偏喜歡上這個東西了。”
曾為電影夢與母起爭執
池家慶後來主攻電影和動畫設計,畢業後在家裡“晃”了半年,晃得媽媽建議他報讀師訓,將來和媽媽一樣執教鞭。他當時跟媽媽大吵一架,要求給他10年的時間,如果不行,就回去當老師。
他毅然背起行囊,來到吉隆坡寄住伯父家。在那20多人同一屋簷的吵鬧環境中,他只有一個人看卡通或電影時才會感到平靜,於是他嘗試剪片的工作。
首部電影拿獎終獲父母肯定
後來與朋友合資拍影片,再自己成立公司,他所拍攝的第一部電視電影《媒人幫》更是拿下2012年金視獎“最佳節慶特備”獎。他聽妹妹說,媽媽當時在電視前看得流淚,爸爸後來每逢他的電視電影上架時,總不忘派海報給街坊和茶餐室替他宣傳,讓他覺得終於得到父母的肯定。
池家慶拍《鴕鳥騎士》時,看到在家學習的兩個家庭的父母,都很放任孩子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讓他心生羨慕。問他會否埋怨家人不讓他更早接觸自己喜歡的事物,他說:“那倒不會,就是這樣的成長環境使我知道很多事情必須自己爭取,爭取到了就要更努力。”
拍《鴕鳥騎士》受到文化衝擊
他坦言拍攝《鴕鳥騎士》感受到文化衝擊,也讓初為人父的他去思考教育。例如他所拍攝的其中一個家庭,父母都很喜歡大自然,常常帶孩子到山裡學習,但是其中一名孩子後來卻不喜歡這樣的教育。
“我問那位父親,你那麼希望你的孩子去做你們喜歡的東西,但是萬一有一天,你發現孩子不喜歡你給他們安排的東西時,你可以接受嗎?他想了很久……
“我想這不止是在家上學的家庭才會面對的事,所有父母實際上都希望孩子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物,但是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這需要冒險,比如你可以接受孩子一整天在溜冰場玩,不讀書嗎?”
他提起所拍攝的另一個家庭,其中,大女兒9歲時突然跟媽媽說,她比較想要去學校上課。那位母親感到晴天霹靂,因為做了那麼多,就是希望孩子可以接受不一樣的教育,女兒卻說比較喜歡去學校。
“所以有時父母很想做的事情,孩子未必會喜歡,但我認為開始肯定是父母根據自己的喜好幫孩子選擇,小朋友會告訴你他們喜不喜歡,我如今成了父親,我希望永遠記得,要儘量放手讓小朋友去嘗試。”
感觸昔日老師推翻舊教育方式
陳勝吉:反映華教轉變
雖然以華小教育為主軸的《我是誰?》因技術問題暫時無法上映,但是導演陳勝吉不吝分享他在拍攝過程中的感觸,除了感動於教師在育人工作上默默耕耘二三十年,教師本身為教育不斷成長與創新,甚至推翻過去的勇氣,也令他欽佩。
他當初告知身邊的人將在這個紀錄片裡訪問一名他過去非常討厭的老師時,大家都很驚訝,但是他認為這名教師最能反映出華小教育的轉變。
“全A訓練機”殺死學生夢想
在拍攝前與老師的視訊,一聊就是4個小時。陳勝吉形容老師是“全A訓練機”,這個“訓練機器”的表現,大概是35人中有30人可以在UPSR中考獲全A。
可是若干年後再聊起此事時,老師跟他說:“我以前就是個‘殺手’,殺了學生無數的夢想,他們以前可能都不喜歡學習,只是在我的威逼下考了7科A。”
這名老師如今是一名校長,非常喜歡種花和美化校園,因為他想給孩子們一個美好的環境,讓他們愛上校園、愛上學習。
“老師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很平靜,但是我特別難過和感概,因為當你可以用調侃的方式把過去說出來,是因為你真的重新反思,並且改變。
“教育工作者也一直在推翻過往所建立你以為最好的方式,它一直在更新。我在拍攝華小的故事時,覺得每個受訪者都是在教育華小之餘,華小也在教育著他們。”
欽佩教師堅持育人使命
陳勝吉說,這部有關華小的紀錄片取名《我是誰?》,是因為受訪的其中一名教師引用了莫言的一段話——“我”字丟了一撇成 “找”字,為了找回這一撇,這些教師堅持育人的使命。
談到自己的教育,陳勝吉笑說,他認為父母對他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從很小的時候就“放棄”了他,以至他對中小學時期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住宅花園裡的遊樂場,與死黨一起翹課玩樂、打架、追女孩,沒有課業壓力的快樂時光。
直到後來因姐姐一句“你不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他才到了吉隆坡,但是因為成績太差,能去的地方太少,最後在機緣巧合下才進到了韓新學院。
他在韓新唸書期間也持續渾渾噩噩,後來有份拍短片的作業因為他翹課,而被同學推到沒有人願意承擔下來的崗位——導演。
“那時候我很喜歡舞臺劇,因為我覺得舞臺劇帶給我很真實的感受,當時我剛看完改編自朱自清《背影》的舞臺劇,便決定要拍個自己的版本。
“我中學之所以一直翹課、往外跑,是因為我跟父母的關係不好。拍完《背影》後,突然發現我心裡好像有某些東西放下了,我們的關係因為這個片子好像有了一些改變。
“我也才突然覺得影像不止是娛樂性質,還承載一些創作者可以傳達的感受,甚至讓創作者彌消掉一些東西。那是我第一次對踢球、玩樂以外的事物產生了求知慾。”
當時韓新學院有雙聯課程能夠到臺灣藝術大學唸書,陳勝吉修讀了電影系學士學位,之後就一直從事相關工作直到今天。
“從小被放棄”教育 學會知足
在這樣一個“從小就被放棄”的教育裡,陳勝吉對兒童的回憶是家裡常因金錢而爭執,於是他當時就認為,只要不過分在乎錢,過得知足,就能減少因錢而生的爭吵和煩惱。
或許有些人希望受教育的結果是成為一名“成功人士”,但是他不以為然,他說:“在我的生命裡,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件事,我一直都不覺得要為未來憂慮什麼,有手有腳,到哪裡都可以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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