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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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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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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pm 29/04/2023

宠物

童年

孩子

养狗

放生

鱼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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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家 / 元夕(峇六拜)

作者:元夕(峇六拜)

前些日子,路过一家店,门口的五脚基堆满了水桶瓢盆:黄的、青的、高的、矮的,凌乱得来又井然有序。屋檐上还挂满了各种鸟笼:大的、小的、藤的、竹的,竖起横眉睥睨骑楼下来来往往的众生,叽叽喳喳地轰炸个不停。我牵着从布店钻了出来,他看到对面的热闹景象,兴奋得不得了,非得越过马路去瞧个究竟。

在老旧的街区里,这样的宠物店似乎必然存在,并且必须是承载着你我回忆中,至少一次惊鸿一瞥的掠影。它的吵杂与周遭的喧嚣与混杂环境紧密结合,毫无违和感。孩子对着桶里的小鱼小虾痴迷,一会儿又逗逗头上的禽鸟,还没来得及浏览全部,就被店里的玻璃箱子吸引了进去。孩子的目光竭尽所能地扫射略显昏暗的店里一切事物,大至兔子、小至蚯蚓,饲料、道具、笼子、等,对他而言全都是新奇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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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泵奋力地吞吐着氧气,鱼儿在色彩鲜艳的假山假桥中漫游,塑料感骑劫了观众对于鱼族悠游自在的猜想。“妈咪,你看,这条蓝尾巴很聪明,会钻进桥底找饲料,红身子就笨了点……”孩子看得入神,一下子指着红身子,一下子又追踪着蓝尾巴,我讶异着在自己思绪逸兴遄飞之际,他已为玻璃箱里的小生命取名,而且还是第一次邂逅。

“弟弟,喜欢这两条鱼吗?叫妈妈买回家,你可以天天看个够,ok吗?”老板挺着啤酒肚,不知何时站在了面前。眯起眼睛,笑脸盈盈的说着,嘴边烧了半根的烟蒂随时有断裂的可能。我赶快立起身子,顺手把孩子拉开。心里嘀咕着“完了,完了,老板那么亲切的笑脸,对孩子是完全没有杀伤力的,这两条鱼不知是三生有幸还是命运多舛,跟着我家这个三分钟热度的小主人,应该也不会幸福地活到寿终正寝。”

“妈咪,买吧,我们家里没有其他宠物,养鱼不错啊,不会像大姨家的哈奇那样弄脏沙发的。”哈奇是条狗,我曾经以难以收拾狗儿的毛发而拒绝了孩子的要求。看看价钱也就几令吉,加上饲料,的确也比养狗来得经济,内心筑起的铜墙铁壁稍微动摇了。

“妈咪,我们买蓝尾巴的话,红身子就会失去朋友;如果买了红身子,蓝尾巴也会很寂寞……所以,两只一起买吧,好吗?”这小子,要是长大后还保有这样的口才,那我倒不必担心他吃亏。

“太太,我这两条鱼养很久了,既然和你孩子那么有缘,我特别折扣给你,顺便送你一包饲料……”老板的烟蒂已然断裂,他身手利索地抬起人字拖,狠狠地将半截烟灰粉身碎骨。那副狠劲配上皮笑肉不笑的一脸横肉,我手上的疙瘩掉落一地。

“折扣”这字眼,对我这种天天在计算机上找零头的师奶而言,的确有振聋发聩的功效。再来“附送一包饲料”,于我而言,这单交易已无失败的理由了。最后的结局当然是拎着一个大塑料袋,里边装着蓝尾巴和红身子,还有一包不足100克的饲料回家。孩子喜滋滋的端详着鱼儿,我却对它们的未来不敢想像。孩子在回家途中给刚下班的爸爸拨了个电话,原本以为只是知会一声,没想到爸爸却在沿途买了个小小的鱼缸,给孩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鱼缸洗净后,添加了水草、放置取自家门外的小石子,注入塑料袋里的水,再倾入些许自来水,想像着水质可以互相渗合。孩子持续着第一次饲养宠物的热忱,十分勤奋的喂食,闲来无事便趴在鱼缸前注视。从每天临睡前的再三顾盼到一日三盼,然后遵循着他的性格走向,到三日一盼,到最后索性江湖两相忘。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对他的理解就像他肚里的蛔虫般深刻,尽管饲养前再三保证,我也猜到他始乱终弃的那天,只不过那天比预期早到了些。

布满青苔的玻璃鱼缸、死气沉沉的两条鱼,还有尚未有来得及消化便发泡成淤泥的饲料,沉淀在鱼缸底部,摆在客厅的电视机柜子上,实在有碍瞻观。我寻思着和孩子谈谈“让鱼儿回家”这课题。正巧,那日正午的午餐摆着一条鲳鱼,孩子看到了鲳鱼,一下子猛然想起那两条苟延残喘的小鱼。

是最好的善后方式

“妈咪,我的鱼儿什么时候会长到这么大?”他举起筷子,眼神里透露出丝丝不舍的神情,似乎有点同情起同类。好家伙,我以为他已经忘记自己的主人身分,此时怎么突然想起自己的“宠物”来。

“不,不会的,它们是孔雀鱼,属于观赏鱼的一种,不会突然长那么大的,而且……而且寿命也不长哦。”我故意说得漫不经心,一边偷瞄他的反应。只见他举筷的手放了下来,眉心轻轻地荡起了波纹。

“要不,我们把两条鱼儿放生吧?让它们回家找自己的爸爸妈妈,你觉得好不好?”打铁要趁热,我直接进击他嫩弱的心房。

“妈咪,它们的家在哪里?”孩子放下了碗,掀起了一脸的泪眼朦胧。

“沟渠,明天妈咪就把它们倒在楼下的沟渠,到时候,它们就会结伴去找寻爸爸妈妈,你说这样好不好?”我必须趁胜追击,在他反悔之前,否则隔三岔五的换水工作的确烦人,更让我头疼的是,我向来害怕处理鱼儿,柔软的身子滑不溜手,那是我小时候被泥鳅吓出来的既定印象。饭桌上的鲳鱼也只是家婆准备的爱心餐,我向来不吃鱼也抗拒杀鱼。放生,是我认为最好的善后方式。

“嗯,好吧,我吃饱后去跟它们道别,妈咪你记得帮我们拍合照哦!”说到这里,他有点腼腆的笑了。

饭后,我为孩子和鱼儿拍了数张照片留念,便让他温习功课去了,而悲剧在这个寻常的午后发生了!相机里的照片把蓝尾巴和红身子拍得有够脏的,朦朦胧胧的身影在混浊的水里,若隐若现的难以察觉。我决定用筛子把它们掏出来,为鱼缸清洗一番,再唤孩子来做最后的巡视。

今天的蓝尾巴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内心充满着离愁别绪,在我轻柔的掏出鱼缸边缘之际,“咻”的一声,顺势滑向排水孔,就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情况下,它……算是自杀了吗?我强作镇定,不敢喊出声来,继续下一个动作。筛子进到鱼缸里搜了搜,红身子顺利的被掏出来了。这次我把手掌弯成一个弧形,小心翼翼地护着它。奇怪,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红身子已然一动也不动了。啊!这……算是殉情吗?太崩溃了,两条鱼儿的生命戛然而止在我手里,虽然难以预测蓝尾巴的命运,然而从19楼的排水管往下冲,应该也难以九死一生吧?

我怔在洗碗盆前,望着一缸浊水,回想着半小时前的照相,竟然是为两条鱼儿最后的身影留白,心里揪成一团。为着它们回不去的家,我默念了几句往生咒,再用纸巾好好包裹红身子,将它葬在了露台的花盆里。一场惊心动魄的丕变让我无意中成了凶手,我立誓,此后家里再无宠物。亮堂堂的鱼缸……还是赶紧收进储藏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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