埕(chěng)一字,屬閩南(福建)方言,意指庭院或廣場,或有空曠之地,像是常聽到的“稻埕”,指的就是曬稻穀的地方,而“鹽埕”就是曬制海鹽的地方。因此,柴埕顧名思義就是一個堆放柴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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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曾是巴生商業蓬勃發展的發源地之一,也是金門人南下的重要史證。自上世紀20年代,木柴業蓬勃發展,巴生河是重要運輸水道,單是該區河流岸邊就設有3個碼頭,由18個老闆共同經營,帶動了木炭、紙紮及檀香製造業的發展。
惟在近百年以後的今天,或許身在巴生的巴生人也不知道,巴生有一個叫柴埕的地方。
去過兩次柴埕,第一次是巴生濱華獨中配合百年校慶,特別給學生辦了一場“走近社區,認識社區”的活動,我隨著學生在柴埕俱樂部鄉親的帶領下,走進這個近乎被遺忘的小村落。
從巴生哥打橋沿著巴剎路一直往前走,來到Jalan Tangkak 1/KU1的盡頭,左邊會有一排三層樓的店屋,牆上寫著:柴埕樓。初時,還以為是個鄉團的拜訪,誰知道,幾個六七十歲的老先生,帶著大夥從店屋的前門鑽到後門,指著一間間看似廢置了的木屋說:“這裡就是柴埕,我們以前住的地方。”
以砍伐“鹹水柴”為生
在金門下南洋歷史裡,就有許多前輩是到巴生市努力打拼,也因此巴生是大馬金門人最集中的地方。早期金門的鄉僑到此,多數從事勞動工作,如伐木、操舯舡、劈柴等,巴生河沿岸的火鋸、板廊等產業。
今年76歲的李和雙,他的爺爺就是早期南下到巴生的金門人。
當時,李和雙的爺爺還有其他鄉民,依傍著巴生河的水運,靠著一條小舢板,到巴生出海口附近砍伐紅樹,工作到傍晚再把這些“鹹水柴”用這條小舢板載運回家,再把“鹹水柴”一根一根地堆積排放堆放於柴埕的各個角落,準備曬乾後,再將這些“鹹水柴”賣掉賺錢。
每個走進這裡的人,都會看見一大片放滿一根根紅樹木材的景象,而有了金門閩南語柴埕(Char Tiel)這個名字的由來,至於砍伐紅樹林的公司就叫“鹹水柴”公司。
那 “鹹水柴”又是什麼?原來,是紅樹木材的另一個說法。
因為紅樹生長於海水,長期浸泡在沼澤地裡,不論是水中或是泥中含鹽分高,有鹹味,所以紅樹林木材又叫“鹹水柴”,加上不怕海水浸泡,使用很久也不易朽蝕的特質,是在海邊搭建房屋的好材料。
全盛期金門人居多,又叫金門村
20世紀初,巴生區相當缺乏建築材料,政府大力招募人手興建火鋸、板廠和磚窯,以供建屋用途,而位於巴生河岸的柴埕便是巴生最主要的紅樹材碼頭,大大小小的舢板停滿整個岸邊,單是李和雙一家就有十幾艘了。
慢慢地,住在柴埕的人也就越來越多,在全盛期人口一度激增至三百多戶人家,因為以金門人居多,所以也叫金門村。不過,這裡的建築卻看不出金門的影子……全部都是木板屋,整棟住屋全是用當地盛產的木料架構而成,不論單層或是雙層,疊砌成瓦狀的木板牆體,正是柴埕的特色。
“那時候,做伐木、板廠的人都會聚集在柴埕這裡,也有做木炭的,小小的村子一樣有雜貨店、咖啡店,板廠的工人都會在這裡吃早餐、喝茶,很熱鬧!”
他回憶道,那個年代生活物資比較匱乏,每個家庭的貧富差距不是很大,大家都是缺吃少穿的。生活真的很簡單樸素,一杯咖啡也才一角錢,柴埕因為地理環境,近河岸而且滿是山林,每天清晨五六點,鳥叫聲就是最天然的鬧鐘。
“每次3月、6月、9月都會淹水(漲潮),木屋旁都會有好多螃蟹、大頭蝦,那是我母親最開心的時候,我們又有新鮮的海鮮吃了!”
李和雙算是柴埕的第三代,家裡弟姐妹一共14人。身為家中的老二,年紀小小就在鹹水柴公司幫忙,十一二歲時就懂得鋸木,他說,小時候的柴埕沒有柏油路,一旦下雨就變成爛泥路,大家都會把木板逐一鋪在爛泥上,方便大家在板上行走。
繁華褪去,居民遷離,從此沉寂
50年代初期,政府在柴埕土地上做有系統的分配,畫了11塊“柴埕位”,分給11個做鹹水柴的公司老闆,包括李和雙的父親。
70年代起,政府再頒發臨時地契(GOL)予柴埕土地,並由李合雙帶頭向各家公司按照土地大小徵收費用,再統整上繳政府。
李和雙代收土地門牌稅好幾年,一直到1977年離開柴埕到別處做生意為止;而那之後政府也不再發放臨時地契予柴埕人,造成柴埕的公司及居民都變成非法建築,亦不再允許有任何的商業活動。
80年代末,柴埕的後裔紛紛遷離,剝落的木板屋不再刷上油漆,殘破的窗玻璃不再換補,巴生河岸不再舢板彙集,巴生河水不再是槳聲櫓波起落的水面,就在咫尺的一路之隔,一座又一座的四層水泥建築橫亙在柴埕的傍鄰,曾經是巴生最繁華的村落已經不復再,柴埕從此成了金門鄉親的回憶。
一點一滴記錄,保存柴埕歷史
退休後的李和雙,一直心繫著故鄉,他們家在柴埕仍保有一棟老房子,他說,那是祖屋,各散東西的兄弟姐妹如果累了,還有一個家。
他非常希望柴埕可以被大家看到,讓大家知道柴埕為巴生帶來的貢獻,所以自己會積極配合有意收集柴埕歷史的柴埕俱樂部,甚至出資集結成書,記錄這裡的一點一滴。
2011年,他找了同樣是金門鄉親的李麗萍協助,通過李麗萍的同悅文創在柴埕進行初期調研,隔年便在柴埕俱樂部設立柴埕文化館,置放舊物、古物及有紀念價值的物品,希望以文化館為起步,通過文字、圖片和文物的展示,協助把柴埕主要景物保存給後代。
2015年,李麗萍再通過臺灣大學人類學碩士許湘彩共同策劃及統籌《2015年柴埕計劃報告書》,讓柴埕有了一份更完整的記載。
李麗萍指出,當年木材產業讓柴埕興盛一時,也連帶催生了巴生的火炭行,那時柴埕約有十多家木炭公司。只是有趣的是,鹹水柴的用途之一是製成木炭,但柴埕並沒有燒炭的工廠,也沒有炭窯,只有木炭的貿易公司,他們都是從太平輸入火炭,專注買賣炭。
生產聞名雪州的炭火粿加必
也因為有這些木炭,柴埕生產的炭火粿加必(Kuih Kapit)也曾經風靡雪州各地,在七八十年代,大部分雪州人會吃到的炭火粿加必,都是來自巴生柴埕。
粿加必是傳統娘惹糕餅,以麵粉、糖、雞蛋及椰漿為原料,用模具夾起,以炭火烤成,通常會折成四分之一個圓形,呈扇子形狀,又叫扇子餅乾,是華人農曆新年必備的糕餅。
她說,每逢新春前3個月,巴生柴埕的婦女就開始忙著製作粿加必,大街小巷都會嗅到陣陣的蛋餅香味。
“你知道為什麼有一段時間,裝粿加必的鐵罐都是美祿鐵罐嗎?就是有一段時間,鐵罐生產商有一批被美祿公司拒絕的次品,老闆想到柴埕炭火粿加必的輸出量,於是便宜銷給柴埕的粿加必加工者,而有了粿加必都會裝在美祿鐵罐的印象。”
李麗萍雖然不住在柴埕,但對同是巴生人的她而言,柴埕記錄的不只是金門人的奮鬥故事,而是一個屬於巴生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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