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有的文学研究者,评论某某作家时说他“晚年陷入了写作的困境”云云。于是不禁思忖:一名写作者,为何要毕生追求写作上的精进或持续性呢?写作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将写作视为必要的谋生方式,而是为了某种“不朽”,是为了在文学史上争取一席立足之地,那么如果一名写作者已经在年轻时就创作出了有分量的、足以留名青史的代表作,又何必要求自己至老至死仍为言筌所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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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若一名作家在文学上早已达到了一定的成就,晚年决定停止写作,又何尝不可?金庸在四十几岁时就宣布封笔,似乎亦无碍其作为武侠小说宗师的地位。张若虚仅凭一首〈春江花月夜〉,即能“孤篇盖全唐”,岂以终身写作方能留名千古?
再则,如果写作是出于情感抒发的个体冲动,或是艺术心灵的自然流露,那又何必为所谓“写作困境”而焦虑、惋惜?
史迁云:“《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赵翼云:“国家不幸诗家幸。”文学创作经常由外在环境所“感”。若世无令人发愤之不幸,则诗人何为?笔耕不辍,固然可敬;不著一字,亦得风流。或许诗意即存在于生命本身的状态,而未必要诉诸笔墨文辞。写作与否,并非生命价值的唯一依归,若为“作家”、“诗人”的身分所迫而要求自己持续产出“高质量”作品,却实非个人的由衷之言,或亦沦为“职业化写作”耳。
写所欲写 行止由心
当然,我们也可以说,写作行为本身,即是一种存在论。写作的姿态,是一种充满生命活力的存在状态。我写故我在。若然,则写作又纯粹是个人的一种生活习惯,相当于“学无止境”之修养,甚或为琴棋书画之消遣,故无需迎合外界的标准与评价,但以兴之所至,为文之所在。如果写作只是为了服务于某种文学思潮,仅作为借以证明该创作理论行之有效的实验或实践,这似乎恰恰悖离了文学作为自由之艺术空间的本意。后现代主义提示了某种游戏与实验的创作观,然而所谓“游戏”或许亦应随心所欲,而非“为游戏而游戏”。虽然文学创作很多时候难免受到一些当代思潮的影响,但大可不必将自我拘束于特定的文学理念或审美范式,不必用某种风格或流派来框限自己。不要为了追求自由,反被“自由”所拘。对于特定文学思潮或评审标准的刻意迎合,未必就比对于大众与通俗趣味的迎合更加可贵。
也许写作是为了陶冶“文心”,而“文心”的意义,在于以一种审美之眼来洞察宇宙。因此写作之修炼亦为心灵之修炼,近乎某种宗教信仰,在写作的状态中对世界产生一些难以名状的了悟,获得一些超越现实凡俗的终极愉悦。也许这样的说法会遭到现实主义者的批评,然而在我看来,“文心”之涵养,可以是“为己之学”,也能是“为人之学”。因为无数“个体”的总和,就是整个“社会”。如果“文格”即“人格”的理想前提能够成立,则“文心”即为“人心”,将之推及外部社会,则一个“文学”的社会,应能成为一个道德的和善社会。想起龚师鹏程尝称“文学性”的根源在于孟子所谓“良知”,或许亦有此意。由此看来,文学的真正困境在于丢失了原初的“善端”,惟有驻守,方能行远。倘若迷于文之声色,毋宁归返无文之初。
东坡论文云:“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所以想写即写,写你所欲写,行止由心。至于什么高雅低俗,什么主义、什么流派,就留待历史来评价吧——何况历史书写也是一种人为的建构,没有人能够握有绝对的论断之权。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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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回轮到我“被教育”了!
“老师,罚你写3篇文章。”
平时学生犯错,我总是让他们写文章长知识。这次轮到我“犯事”,他们岂会轻易放过?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明明是星期三,我却把时间表记成了星期四。按照“错误的记忆”,4A原本没有华文课,我却安排了一场辩论比赛。而本该有课的4E直接成了“弃婴”。
等我辩论结束后神清气爽地走到4E教室门口,他们起哄说:“老师,你的课已经过了。”我当场石化,脑袋里一连串问号:“我的课不是第三、第四节吗?”回过神来,才明白是自己记错了时间表。
我试探性地问他们:“那刚才两节课,你们都干嘛了?”
他们同声同气:“站着朗读了3篇文章。”
嗯,真乖。
“老师,我去办公室找你3次,都找不到。你的闺蜜还打电话给你,你都没接。”
就是那么恰巧,我当天没带手机出门。因为担心辩论赛激烈声会吵到SPM考生,所以我们在会议室进行,他们当然找不到我。
接着,判决书下达——“老师,罚你写3篇文章。”
全班热闹起来,像似支持同学的建议。哦,这回轮到我感受“被教育”的力量了。我对他们回眸一笑,僵硬得像断了电,然后瞬间消失在课室门口。课室里传出笑声。我心里嘀咕:行,我写,反正我天天都在写!写完再让你们写读后感,看你们后悔不后悔。于是,有了这篇文章。既然是华文课引发的,就当抒发我对华文的深厚情怀吧!
2.华文让我踏上写作之路


当年,我在他们的这个年龄,便对华文情有独钟。在那个没有手机、少有诱惑的年代,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阅读中。青涩的青春年华里,我怀抱着金庸和古龙的小说:《射雕英雄传》、《雪山飞狐》、《绝代双骄》、《楚留香传奇》……每天清晨4点就设闹钟起床,点起油灯细细品读。后来,在二姨家第一次接触到《马来西亚日报》。由于家里没有订报纸,我便经常跑去二姨家读报。那时,我特别喜欢追读报章上刊载的严沁小说——《鬼屋》。
偶然间,我又发现了报纸上的“莘园”版投稿天地。那里的每一篇文章都让我流连忘返。渐渐地,一颗写作的种子在我心中悄然萌芽,开始激发我提笔写作的渴望。从此,我对华文的热爱更加深厚,为写作迈出了初始的一步。于是,我用笔名“雅雅”开始了写作之路,用笔尖把文字爬成一格一格的小世界,投稿给《马来西亚日报》的“莘园”版。幸运的是,不少作品被录用刊登。这让我备受鼓舞,加上稿费的激励,写作变得格外勤奋。起初,我的文章大多是虚构的小故事,后来,我尝试写小说。或许是因为对小说的热爱让我拥有许多天马行空的遐想,非常幸运,那时创作的小说《错过》被连载刊登,这给了我莫大的鼓励,这些作品的剪报,我已经小心保存了30年,至今仍然完好无损。如今回头读那些稚嫩的文字,总会忍不住莞尔一笑。
3.用华文书写青春与梦想
中六那两年,学校未开设华文班,这让我感到十分失落。但我和另外4位同学决定自修华文。回忆起那段日子,手中常常捧着厚厚的《三国志》。那是文言文版的,阅读起来十分艰难,也不容易理解。为了更好地明白三国的故事,我通过父亲的朋友借来一套《三国演义》的戏剧,反复观看。此外,每周二晚上,我都会准时收听电台广播的三国故事,再通过写作投稿的方式,加深对三国人物的理解。除了《三国志》,巴金的《寒夜》和《文选》中的经典篇章也深深吸引了我,它们的文字让我回味无穷。这些自学华文的经历,不仅磨炼了我的意志,也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最终,凭借中六成绩,我被师范学院录取。少女情怀总是诗。在师范学院时,我以“杨过”、“小龙女”为笔名创作了许多关于亲情与爱情的小说,收录于《凿石集》。这些文字承载了我的青春记忆,记录了我与华文文字相伴的美好时光。因为热爱华文,我选择成为一名华文老师。回首这段历程,虽充满挑战,却让我更加珍视学习华文的初心与收获。
问我为何爱华文?都是因为阅读小说和写作这两件事。
巴金说:“我之所以写作,不是因为才华,而是我有感情。”我想,我也一样,生活中拥有不一样的感情,触动书写的灵魂。
对我而言,热爱写作或许源于对丰富生命足迹的感悟,抑或是因在平凡生活中捕捉到了那些不平凡的瞬间。青年时期,我逐渐学会了观察身边的人和事,学会捕捉生活的细微之处,发现身边隐藏的美好与自己独特的生活故事。在这一阶段,以笔名“寒心”写作投稿,内容从小说转向散文,因为我对自己的生活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将心中所想化作文字倾泻,用文字交流情感,记录点滴心绪。后来,我参加了傅承得老师的讲座。记得傅老提到,写作要为自己的文字负责,因此他始终以真名投稿。从那次讲座之后,我也放下了笔名,开始用自己的真实姓名投稿。这段期间写作逐渐融入了我的日常生活。我开始勇敢地表达自己。这时我发现,写作不仅仅是情感的宣泄,更是一种理解自我、关怀世界的心灵实践。通过写作,我得以深入探索内心,同时与外界建立更深的联结,让生活的点滴变得更加充实和有意义。写着写着,我拥有了一本属于自己的散文集——《记忆·卷起千层浪》,字里行间记录着自己的真实故事。
4.推广华文写作 传承文字之美


能继续用华文写作,是我最大的快乐。
我深感庆幸,自己遇到了许多愿意执笔写作的学生。这些年来,因为对写作的热爱,我在校内积极推广写作的风气,与学生们一同踏上这条文字之旅。从最初的不情愿、不知如何下笔,到如今他们愿意写、能够写,这一点一滴的小蜕变,思维的逐步成长,总是让我由衷地欣慰与欢喜。
每年都有多项海外华裔青少年的写作比赛。我常对学生们说:“写吧,得不得奖并不重要。”因为只有通过参赛,才能真正了解自己的写作水平;只有不断练笔,才能逐步提升自己的写作能力。我相信,每一篇文章都会成为他们思想的碰撞与心灵的交流。



尽管有些比赛未必受到教育部的正式认可,但我坚信,学生们正是通过参赛,在实践中不断磨炼写作技巧。他们不仅丰富了写作题材,拓宽了视野,还增长了见识,提升了对生活的观察力。那些愿意写的学生,总能让我看到他们在不断进步;而那些抗拒写作的学生,却始终停滞不前,即使勉强拿起笔,也难以下笔。这就是差距所在。写作的路,需要勇敢迈出第一步,而真正的关键在于坚持。这一切,归根结底取决于他们心之所向。
在校园推广写作并不太容易,繁琐的审核工作常让我感到疲惫。然而,每次有学生递交作品,我总会全力以赴,或许是因为珍惜他们的努力。每当看到他们在比赛中获得,脸上洋溢着喜悦,我内心也充满难以言喻的满足。这份满足感激励着我不断前行,在推广华文教育的路上倾注更多心力。
因为华文,我们相遇,这是一场心灵的共鸣,更是一份传承的使命。因为热爱华文,我们携手踏上写作的旅程,用文字记录心声,用故事点亮生活,共同书写属于我们的独特篇章。写到这里,我才发现,这篇文章早已超越了被学生“惩罚”的初衷,而是自己对华文的深厚情怀在学生的激发下重新涌现。愿每一个文字,成为连接彼此的桥梁;每一次书写,化为创造未来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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