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南音”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其發源於泉州一帶,用閩南方言演唱。從藝南音44年的林素梅,從新馬一帶起步,踏遍福建廈門、泉州、臺灣等地致力於南音的傳播。2018年,她曾為南安市教育局主辦的“中小學生古詩詞南音唱”培訓近百名師資,從2019年開始也參與國家出版基金資助項目《世界“非遺”南音曲庫》中的200首曲目樂器演奏 ,同時也創建福建南音網,為南音文獻的保存與彙整盡一分力。
中學畢業後便在海外發展的她,離開故土已三十幾年。那日,林素梅回到位於巴生的雪隆同安會館,對於當年在本土學習南音的最初記憶,還剩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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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當天,林素梅在同安會館二樓,從木櫥櫃拿出了一把琵琶。撥了幾根弦,因封塵多年早已走調生鏽,但她調了一會音,就自若地演奏起來。她說,南音要組一個樂隊也行,自彈自唱亦可,就像現代流行樂吉他的彈唱。
這麼一個古老的樂種,發源於泉州一帶,用閩南方言演唱,後來流行於臺灣、香港、澳門以及東南亞在內的閩南方言區域。於是她用那古典沉著的鄉音唱了一首〈靜夜思〉,本是如此熟悉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竟是聽了幾句才聽出來。
收檔後的豬肉攤成南音啟蒙地
如今在廈門傳授南音,亦是福建省第五批省級非遺項目南音傳承人的林素梅,1968年生於巴生。小學就讀加埔樹人華小,外公家就在學校後面,而一切有關南音的故事,都要從那個空間說起。
當時,外公家裡做豬肉販售的生意,他們兄弟姐妹放學後,豬肉檔就已經收得七七八八。上午經營生計人來人往,下午更是喧囂——“豬肉攤收檔後,外公那一輩永春過來的同鄉,親戚朋友都會聚在那邊唱歌。”彼時沒有其他娛樂,長輩吹拉彈打,小孩跟在一旁哼唱,自然也成一種消遣;家裡兄弟姐妹眾多,她排行第八,於是在眾人堆疊起來的熱鬧中,一個小朋友怎能不由衷歡喜?
從10歲開始,林素梅先後加入巴生永春公所南音組、巴生雪蘭莪同安會館南音組學習。南音在本地多是會館、公所、工會、廟宇等組織底下的分組,並與會館的命運相依相存,鮮少自成一個組織或社團。“主要是場所的問題。大概在1978年,我們在雪蘭莪永春公所學南音,現在都改為永春會館了。”她想起練習的場景,並描述起來:“以前店面一樓是閱覽室,老店的結構一般都很長,所以擺放的會議桌也很長,旁邊都是椅子,平日會館就在那邊開會,週末坐滿了人,我們就在那排練交誼。”
10歲小孩怎麼會被 “老人家玩的音樂”吸引?
南音在馬來亞,發展於五六十年代,當時較為蓬勃的地區是馬六甲,也有較專業的師資。儘管橡膠工會、各會館或組織都落力推動,但參與的多是年長者,因為唱的是鄉音,也是他們對故鄉的情懷。然而,“從1978年開始就不是老人家自己玩了,永春公所的會員把自己家裡的小孩帶來,從自娛自樂的形式轉化為傳承跟教學。”
不都是老人家玩的音樂,當時才10歲的林素梅,又怎麼會覺得有趣?她似想起了什麼開心的記憶,嘴角揚起說:“當時呢1979年,唱南音是很多人聚在一起,每個禮拜天早上租一輛中型校巴,從加埔十三支一路載下來,到七、五、三支,一直載到過港的雪蘭莪永春公所去。”
每個禮拜天早上,他們一家就在路邊等這輛巴士,上課一直到十一二點後去吃“海陸空”。小孩都喜歡,“因為有得吃啊,婚喪喜慶去表演每人還有20塊的紅包,那時可多了。出殯的前一晚也去唱,一個團隊十幾人,背景還有幻燈片放歌詞。”
“聽聽看看就會”上一代人的天賦
舊時人們學習藝術,不似今日一對一系統教課,“學費一小時就要好幾百塊,”她笑說。她邊談邊拿出南音曲譜,看那標滿符號的複雜古譜,除了有歌詞,還有琵琶的左右手指法,問:“當年學看這譜不會很難嗎?”她想了想,答:“一開始也不覺得難,就像和尚唸經,這樣看就會了啊!”
樂器分吹拉彈打,也是南音重要的組成部分。吹她會洞簫、拉是二胡、彈是琵琶,而學琵琶就要會看譜。那這些譜、樂器怎麼來?“當年外公侄兒大陸下來,逢年過節回鄉就會帶一把琵琶回來,這裡的樂器都是這樣越變越多的。”
南音在馬來亞,即是一種口耳相傳的文化遺產,老師唱一句,學生跟著唱一句,日久有功也成“聽聽看看就會”。這彷彿是上一代人的天賦,精通10種樂器的她,因哥哥影響最早會的是口琴與笛子——“那時他學校有表演,聽著覺得好聽就去巴生俱樂部買了一把,也沒有老師,吹著吹著就會了。”
到大陸教學 留住老本行
林素梅中六畢業以後,認識了高雄國樂團的秘書並一直有書信往來,後來就在他的介紹下加入了國樂團。在臺灣期間,她也當起了臺灣南音大師卓勝翔的助理,開始琵琶與南音的教學。
在臺灣教學十幾年後,當時大陸改革開放,“而臺灣經濟開始下滑,大家都說繼續唱南音沒前途,我便想著轉行,於是到臺北閩南同鄉會去爭取機會。”林素梅與南音相伴相隨,一路走來也離不開同鄉會、會館,即使動了放棄的念頭,同鄉會仍舊讓她留在老本行,便介紹她到大陸去教學。
如今,林素梅桃李眾多,2018年開始在廈門翔安區駐地教學,無論在民間或校園,總會飄蕩起優雅而古拙的南音。然而,校園裡興趣班繁多,她又如何吸引小朋友參與?“學南音有什麼好?就是可以上電視咯,”她笑說。
林素梅帶領的觀音山音樂學校的孩子們,不到一年就上了廈門衛視——“我想讓他們知道,學南音有多麼特別和珍貴,那絕不只是老人家的音樂。只要有人演奏,就繼續會有人看。”
南音不全然是喪禮奏樂
或許現在年輕人聽到南音曲調與唱腔,就會聯想到與喪事有關。確實,南音於閩南喪事中是不可缺少的奏樂,伴隨著和尚的超度與道士的打醮,撫慰冥間亡魂。若在南音弦友的喪禮上,還會舉行“弦管祭”,唱〈三奠酒〉〈玉簫聲〉等曲目。
然而,南音也不全然是喪禮奏樂,裡頭祝賀婚喜的曲目特別多,好比〈梅花獨佔〉的詞曲最為喜氣。“結婚不是要敬茶嗎?敬茶的時候,就會有南音樂隊在後邊,也是有錢人才請得起,”她笑說。
在閩南,南音可說是伴隨著人的一生,從嬰兒時期阿婆哼著南音哄搖籃裡的小孩入睡,就連祭祀禮儀,沉重的或輕快的,總有一首合適的曲調相伴。儘管它起源於泉州,但逐漸流佈於臺灣、香港、新加坡、菲律賓、馬來亞等地,當年的林素梅也能算是本地第二代南音的傳播者。
1977年,新加坡湘靈音樂社的前社長已故丁馬成舉辦“亞細亞南音大會唱”,在林素梅的記憶中,那是第一次有關南音的國際活動。也正因為有了這場大會奏,把本地的南音發展推向高峰,1981至1983年屬最活躍的一個階段。當時在橡膠工會里,南音仍是工友的休閒娛樂,但純屬業餘;工會以外,1980年雪蘭莪同安會館成立了南音組,林素梅就從那裡出發,一路走到臺灣、廈門等地,致力於推動南音傳播。
南音在本土,就像煙火,短暫燦爛地盛放過,隨即很快又進入了衰落期。“大概在1985年以後直接銷聲匿跡,沒有活到90年代。為什麼呢?也許是有了電視,娛樂多了。也因為都是同一批人,當年活躍的中學生都去上大學了,各有各的忙;年長的也都更老了,就沒有再繼續下去。”
林素梅就說起幾個人,“拿督楊”(楊朝長)、“張老師”(張鴻牆)、丁馬成……都是新馬一帶福建南音的主要推手。今年已55歲的林素梅,提起這些當年在她求學期間提攜過她的長輩,具體地數列誰因為賞識而替她爭取過獎學金,誰手把手教會她演唱與奏樂,一切彷彿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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