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下新房 / 柯倪（加影）

作者：柯倪（加影）

我們穿過高聳的大牌坊，裡面綠意盎然，水聲潺潺還有古色古香的涼亭，我隨意逛一下便有置身於古時候園林的錯覺。因凌晨下了一場雨，早晨涼風吹拂在皮膚上格外舒爽，清新空氣中交疊著一絲絲檀香清香味道，加上輕薄霧氣圍繞，心中滋生一般寧靜祥和，也添加了詩情意境。

一把幼嫩的聲音叫了我一聲大姨，遠處兩個小黑點往我跑過來，我蹲下張開雙手抱著他們，這是我們見面必做的動作。小外甥掩嘴貼近我的耳朵說悄悄話，奶聲奶氣含糊不清，我聽不清自然反應“哈”了一聲。大外甥見狀驚慌捂住我嘴巴，輕聲細語說：大姨，不可以大聲說話，要respect，外公和外婆的新家就在那邊。

負責人帶領我們來到了雙穴福地，父親已迫不及待參觀180平方呎的新家，踱來踱去感受著新家舒適度。妹夫抓了一把泥土湊近觀察，大外甥也有樣學樣地抓起一把泥土，對著外公外婆說要建一座城堡送他們，逗得我們捧腹大笑。這時，小外甥“噓”了一聲還做了手勢阻止，暗示我們小聲點。

父親說這位置風景極佳，有山有水還有涼風，周圍遼闊，清明拜祭時候可以歇蔭乘涼聊聊天。他再三囑咐我們一定要履行一年一度約定，調侃說這眼前風景是留給我們觀賞的，祭品就買點大家喜愛的食物，拜祭完畢後大家可以共嘗。對於清明祭掃流程父親毫無擔憂，信心滿滿託付，從小就帶領小跟班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我心頭一驚，一陣莫名憂傷，那麼快將從父母手中拿到接力賽棒子了。

我瞧見母親沉默不語，雙眼流露惆悵，遲疑站在步道上幾分鐘後，才踏進那塊將會是她百年歸老長眠之地。一直以來父母都是寬心，毫無避忌心態談死亡，我猜想或許親臨到現場和平時想像畫面因故有所不同，心裡難免產生不舒服。她若有所思走到一旁，阿妹察覺母親異常便向我使了一個眼色，她比手畫腳嘗試喚起我一些事情。我赫然想起，母親前晚最後決定，那句叮囑在耳邊響起：我決定了一定要把我火葬。我看向父親，他嘴角上揚，顯而易見的滿意流露在他臉上。他一向看重傳統習俗，入土為安觀念已經根深蒂固紮在他心中。

火葬和土葬都如願以償

一個要火葬，一個要土葬，這下可頭疼了。伯母勸告母親別再固執，女人婚後就是隨丈夫，兩人合葬還能夠蔭益子孫後代。母親對於伯母的說法嗤之以鼻，她雖讀書不多，對於某些事情卻有獨特看法。她說財富不會從天而降，想長壽就管好自己的健康，想做官就得上進，這和葬禮扯不上關係。她顯露自豪嘴臉戲稱：我覺得我和你爸把你們教得很好啊，從不不擔心你們以後沒飯吃。

對於母親葬禮意願，父親沒意見並且尊重她選擇，兩人互相扶持共度這生，已經毫無遺憾了，下一世就各自安好也不錯。母親抱怨父親，年少追求她時候口口聲聲許下生生世世諾言，最後卻分道揚鑣咯。兩人互相揶揄日常，將會是我們以後懷念的。

最終，父母做了一個折中的決定，火葬和土葬都如願以償，皆大歡喜。我戲弄母親餘生無牽掛了，可以安心做個快樂老頑童。她坦誠說，心裡還是會感到不安，畢竟無法預測離開時間，不過害怕之餘又帶著一點“期待”，畢竟每個人一定會經歷一次。她口中的“期待”意思是，在漫長等待的期間以從容心態活在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