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情/1K病房的日常生活 01】病人穿什麼？/ 孫天洋（蕉賴）

國大醫院的精神病樓位於主建築的一樓後端，名為1K病房。若你不想給人知道你住在精神病房，你可以說你住在1K病房，如果他不繼續深究，你就不必耗費唇舌向人解釋你為何住進精神病房。

政府醫院的規定都一樣，入院患者，都需要穿著統一的睡衣樣式。國大醫院也不例外，即使是精神病房，病人也都穿上符合自身尺寸的睡衣，無論白天夜晚，起行坐臥，眾皆如此。

是的，睡衣有不同的尺碼，可供選擇；另外，也可以選擇睡衣配睡褲，或者配紗籠。每一天的降臨，是從病房的日光燈接二連三地亮起開始的。縱然外頭還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每天到了清晨六時三刻，隨著病房開燈後，護士會逐張逐張床地把病人叫醒，然後催促他們去領取新換洗的睡衣，到公共廁所兼浴室去沖涼。

“Bangun, bangun, pergi mandi！”（起床起床，去沖涼！）護士一邊喊著，一邊輕輕拍打病人身體將他喚醒，有些病人很快行動，手腳敏捷地下床舒緩筋骨，然後施施然地去領衣服；有些則死活都不願起身，賴在被裡繼續矇頭大睡。當然也有的病人一臉惺忪，起身坐在床上，彷彿不知身處夢裡夢外，好不容易頭腦清醒了，才悠悠然下床開始活動起來。

沖涼時 有人拍下我赤體

我通常起得早，有時候病房還未開燈就醒了，但一星期中也有兩三天是在護士和病人互相交雜的對話聲、腳步踢踏聲、床褥摺疊碰撞聲響中醒過來。醒來第一件事，如前所述，當然是去領今天換洗的衣服，如果錯過了早上這一輪，那麼到了下午或傍晚要衝涼換衣服，就要看護士的臉色，要不要為了你而破例開恩，專門替你去雜物室找一件新的換洗衣服給你。領來的衣服，如果早上不沖涼，可以暫時收起來，放在自己床頭的小儲物箱，留待下午或傍晚洗澡後換洗才用。

病房中三大種族都有，通常馬來同胞習慣早上衝涼，印度同胞和華裔則不一定。當然，也有的病人病得糊塗，自己也不懂得沖涼，那時候穿綠色制服的護衛就派上用場了。他們會將病人帶進公共浴室，在一旁監督他們洗澡，必要時可能還要遞肥皂或洗髮水什麼的。總而言之，沖涼是一天開始的象徵，如果你沒有這個習慣，那只是因為你可能沒有參與過群體生活。

有一次，我在下午一個人沖涼，突然感覺身後有人，還似乎聽到“咔嚓”一聲，像相機快門開關的聲音。一轉身，花灑噴出的水流中，隱約見到一個大個子的藍衣護士身影閃身離去。這是搞哪回子事啊？後來我認定，那個舉動是為了拍下我赤體的全身照，進一步原因不得而知。當然，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根本是個幻覺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