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一向被学生嫌弃拍照欠清晰的手机寿终正寝了,迫不得已换了一台新的,连屏幕都得更新。刚巧几个月前回乡在阿姨家挖到许多儿时的珍贵照片,于是换上一张儿时的我与母亲年轻时的合影照。
一开手机就看见她,解锁也见她,关机还是她,但她不知道我有多想她。我自认做事坦荡,凡事无愧于心,唯独对母亲,心中的愧疚是无论过了多久都无法放下的,反而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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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辈子没有宽心过,偶尔感到舒心的时候也不多。从记事起,她就为家事烦,为孩子忙,为还债苦,还要被病魔折腾,所有什么好事有运气的事她全沾不上边,一直到歇下地上所有的劳苦回到了天家。
以前,我不懂得珍惜。年少叛逆,总想早一点离开永远都在吵架的家,到外面的世界闯荡,再也不用面对这样的一个说不出口的原生家庭。工作结婚后,真的离开了,可仅仅不到几年的时间她却永远地离开,想回家已经无家可回,错过的已经无法弥补。
对母亲,永远心存愧疚的是,她患病时期正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拖着老大,抱着女儿,肚子里还怀着老幺。放射治疗室不让我进去,我只能让她独自看着冰冷的墙壁,孤单地面对令人恐惧的机器,无助地使用不灵光的英语跟医护人员交谈。我一直疏忽了,那时她是一个病人,我以为她还是那个永远坚强,什么都不怕的母亲。
刚坐完月子带着孩子在车上等她,她迟了出来,孩子在车上哇哇大哭,我一心急讲话就尖锐,什么陈年往事都跟她计较了。我甚至还来不及问她,那天的疗程进行得如何?院方有给什么药方吗?却只顾孩子困在车里几个小时,迫不及待地猛踩油门回家。
我知道妈妈不会怨恨我
那时,情况有多狼狈?中央医院泊车本来就困难,车上襁褓中的婴儿再拉一把屎,我几度情绪失控在车上呐喊痛哭,为什么是我母亲得病?为什么非得由我照顾?当时母亲只是默默流泪,她连开口训斥,不,连一句埋怨的话也没有。
这十多年来,孩子逐渐长大,说实在的,如果换作是现在,母亲得病,我是多么愿意,多么乐意,多么有这样的空闲时间去照顾她啊!可惜,她早已不在,我没有赎罪的机会。
妈妈,我知道你不会怨恨我,不会责怪我,甚至还会转过来安慰我。只是,我真的对不住你,当时不但没有顾及你是患者的感受,是母亲的身分,还自以为尽到了孝心。现在,我才知道,真正的孝顺,是在言语、行为上顾忌你的感受,物质的满足远远不及精神上的慰藉。
几个孩子对外婆都没印象,但我常常对他们提起她,提起心中一直觉得遗憾的事。如果生命中真的有一个人,我觉得太亏欠他了,那一定就是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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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猝不及防,我站在路边,准备冲进雨里,一个人跑来问我:“能不能借你的一把伞?”不是“你有伞吗”,不是“可以一起走吗”,而是“借”。一个陌生人居然觉得我会毫无理由地把自己的伞借出去。我笑了一下,把伞递给他。他接过去,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地跑进雨幕里。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他撑着我的伞远去,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吃亏的懊恼,也不是被欺骗的愤怒,而是一种轻盈感。我从没想过原来有些东西真的可以这样给出去,不求归还,不做计算,不留下任何痕迹。有时候我们给别人东西,心里会藏着期待。至少该有个“还”字吧?但那天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甚至可能不会记得这件事。就像雨过天晴后,谁还会去想还雨伞?可这不正是一种自由吗?
我们习惯索取,也习惯回报,总觉得自己投入的一切都该有个结果,可人生里有些事根本没有“结局”这一回事。你给出了一点什么,它就落在时间里,继续向前。我曾经很害怕无果的付出,总觉得吃亏,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那一天站在雨里,我突然觉得很多东西不是“值不值得”,而是“想不想”。如果想,那就给;如果不想,那就算了,没那么复杂。
我后来没见过那个借伞的人,也没再见到我的伞,但我一点都不觉得遗憾或者可惜,甚至有点期待我的雨伞,它是不是被谁遗落在某个角落?还是被另一个同样需要它的人捡起?会不会在下一场大雨里又被借走一次?也许有些东西存在的意义并不是归还,而是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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