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孤鳥／兩個賣慘的媽媽和10個耍寶的孩子──評何家偉版《尋找小貓的媽媽》

遊戲在原劇裡是要凸顯孩子（閩南）語言退化——失語這個主題。這也是他們無法或失去耐心跟媽媽溝通的緣故。但在本劇卻“以一種嬉戲玩鬧的方式帶出宗教信仰的衝突和家暴課題，到最後都以演員笑場結束討論，讓內容顯得輕浮。”（劇評人陳偉光語）。陳偉光說得客氣，我的評語是“耍寶”。導演刪除了“退化”這一內容後，為了讓演員還有“戲”可演，也為加重他的“代溝”論而生搬硬套，再一次讓觀眾陷入五里霧中。所以，劇中除了小貓，“失語”也失蹤了，取而代之的是“超級無敵人體內置翻譯機”的發明。這個“神器”在電影《流浪地球》裡第一次出現，第二次出現就是本劇。劇中孩子分別說7種語言——英、華、馬來、粵、閩、潮州、客家，卻與人溝通無礙，不就裝了內置翻譯機嗎？連媽媽和警察都聽得懂，這是一種什麼境界啊？戲劇的邏輯何在呢？有一位觀眾感到詭異：這是孤兒院嗎？還是他們是媽媽和不同丈夫生的孩子？

語言導致親情疏遠

戲劇的另一邏輯混亂是安排兩個媽媽的出現。除了法麗達，另一位也丟了貓的印度人角色則由譚小虹飾演（導演改為只會說四會方言的華裔媽媽），突然“介入”法麗達的家庭，代替法麗達演出部分戲份，甚至與法麗達同時以孩子的媽媽身分，出現在生日會里。這引起陳偉光的疑惑。導演在耍什麼花招？我們知道在現代主義戲劇裡有多人一角的藝術手法，表示人人都可以是某一種人，或外化一個人的幾個方面：如第一自我、第二自我……但這個戲適合這樣處理嗎，或這樣處理有啥意義？尤其是小虹還飾演另一位找貓人，是與法麗達語言不通卻完成溝通的角色。這樣的安排，完全是一種手法的濫用，只製造了混亂，對戲劇主題毫無幫助。

當代戲劇如作二分法，有“文學的戲劇”與“劇場的戲劇”之分。前者在劇本中已經完成創作，讀者光是閱讀劇本就可獲得審美愉悅；後者要在劇場中添加血肉，完成創作，在觀眾見證下完成審美歷程，所以更依賴導演的才智與演員的功力。本劇是後一種。 “劇場的戲劇”常常是一種非寫實戲劇，它有自己的藝術語彙，相對於寫實戲劇，它要靠演員的更高技藝去展示。但本劇的表演，可說令人尷尬，因為看得出來是一些練習的拼湊，沒有提煉提純，處處可見散枝敗葉。像大部分“劇場的戲劇”一樣，這個戲具有一定的開放性，只是在主題與戲劇衝突的結構方面，也有自身完整而堅固的編織。要破壞這個結構，偷樑換柱，就要拿出自己更強大的“梁”和“柱”來，但導演拿出了什麼來呢？答案是沒有。從高潮的角度看，這個戲就是用語言的壓迫和拋棄，及因為語言而導致的親情疏離隔閡，製造張力進而推進了戲劇衝突，疊加到最後不得不爆發。衝突的雙方都有自身足夠的理由和立場，是非常激烈和殘酷的。所以，取消了語言壓迫這一主題，也就是拿掉了“炸藥”，廢掉了高潮。最後只剩下什麼？兩個賣慘的老媽媽和10個耍寶的小孩子。（攝影：Photos joshuachuphotos&@leggosho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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